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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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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庭长是个典型的“老转”,也就是部队转业军人。

大裁军之前,中国的400万军队中官兵比例只有1:245,远远低于其他国家的平均水平。1985年开始精兵政策,恰逢政法机关逐步恢复重建,每年都有三分之一的军转干部被安置到地方公检法系统。有一段时间,这些“老转”几乎占政法队伍干部数量的一半以上,大部分机关领导和中层干部也都是由他们担任。

后来有学者提出,不应该让转业军官进法院、检查院、公安局,因为他们本身没有受过专业的法学教育,不具备司法人员素质,更有甚者,将中国司法改革屡遭挫折的原因归咎到这些复转军人身上——在他们眼中,“老转”们除了喊口令、站队列,其余的什么都不会,竟然还占据公务员的位置,行政效率怎么可能提高?司法公正怎么可能实现?所谓的“精英化”就是要求提高从业人员的专业素质,等到法院、检察院里的工作人员都具备相关学历之后,中国的法治建设才有可能走上正轨。

再后来,国家提出“军地两用人才”培养的计划,地方机关也有了更多高校毕业生充实队伍,“老转”干部才渐渐退出了历史的舞台,以x省高院为例,60以上都是法学硕士学位,高层领导则人手一本博士学位,中国法治进程似乎终于可以开始推动了。

结果?结果从最高院的副院长开始,到最基层法院新录用的高校毕业生,司法腐败层出不穷——这些“专业人”做出的“专业事”倒确确实实地提高了案件的侦破难度。

按说江雪是个科班出身的法律人,念书的时候也很同意学者们的观点,认为照顾转业军人不能以牺牲法治建设为代价,让上帝的归上帝,让凯撒的归凯撒,法律是社会公正的最后一道防线,交给外行人终归是会出问题的。

不过观点都是与时俱进的,等她参加工作,想法变得宽容很多,不复象牙塔中那般非黑即白——毕竟生活本身就不是非黑即白的。

那些批评者只看到法院接受“老转”后面对的问题,却不去想想当时的公检法百废待兴,各家高校的法学专业复课不久,哪来的那么多专业人?如果不是转业军人以其严明的纪律、过硬的作风、扎实的工作为依法治国打下基础,自以为“曲高和寡”的法学家们又是凭什么获得今时今日的立场?

别的“老转”怎么样不知道,但朱庭长——见到他的第一面江雪就直觉这是个好人,好得不像个法官。长期与当事人打交道,身边的法官个个面相都难免有几分严肃,从没见过像朱庭长一样慈眉善目的老人。若不是身上的制服国徽,她还以为这是个熟练地踩着田埂走过来的是哪家农户。

法庭在那一片油菜花地的后面,正对着山坡上零零散散地几十户人家,这里就是上走马岭村。听朱庭长说,翻过山头,还有个下走马岭村,这两个村子的百十口人就是走马岭法庭的辖区了。

横穿过菜地,双脚已经沾满了泥土与油菜花的香气,这种回归田园的感觉对她来说十分久违。

除了村口的小食店和小卖铺,整个上走马岭村都没什么商业氛围,村里人习惯自给自足,有什么需要就搭顺风车去附近的县城赶集。也只有在相对闭塞的环境中,才能够保持这种最原始的的社会氛围吧,江雪想。

在小食店吃了碗面条当做中饭后,朱庭长领着她在村子里绕了一圈,去每家每户认了个门,就算是熟悉环境。

“以前我们这里是马帮往来的必经之地,山南的路好走,骑着马就能过去,所以这边叫做‘上走马岭村’,北面坡陡路急,就只能‘下马’了。”嘿嘿笑两声,朱庭长就着办公桌上的大搪瓷杯子喝了口水,开始向她介绍本地的风土,“国道修好之后车都从村外走,慢慢就冷清下来了。”

江雪一边点头表示自己在听,一边用双手抬着将卡在桌框里的抽屉拔出来,听得一阵刺耳地挂擦声,连忙说了几句对不起。

“这有啥对不起的?”朱庭长的眉毛和太上老君一样尾脚下垂,此刻因为奇怪而微微上挑,“我们这里条件差,办公桌十几年都没换了,你别见怪才是。”

磨掉额头上的汗珠,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挺好的,都挺结实的,没必要换。”除了许大姐那种停不住嘴的,高院办公室里常年没什么人讲话,偶尔弄出点响动总是下意识地就要道歉。

朱庭长没有介意,喝了口水继续道:“庭里的黄法官比我小两岁,另外还有个书记员小汪,今天去下马岭村巡回审理了,等他们晚上回来一起去我家吃个饭,算是给你接风。”

将手上的个人物品撂进抽屉,江雪连忙摆手道:“您太客气了,没必要的。”

“就这么说定了。”站起身拍拍裤子,朱庭长不容辩驳地说。“走,去看看你的房间。”

走马岭法庭的办公室是三间并排的瓦房,虽然破旧,但还十分整洁。靠东边的两间作办公室,最西头原来是储藏间,现在分给江雪当宿舍。屋子里一半的地面都摊堆着成捆的制式文书,另一半则是明显临时搭盖的床铺,床脚的支撑物居然还是四迭厚厚的笔录纸,江雪顿时感觉自己住进了名副其实的“故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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