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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琉璃盏碎裂的声音,清泠如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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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轻朗,月明星稀。

沈卿卿醒来的时候,入目是艳如血红的红绸幔帐。

床榻前倚着两道趴着的人影,是春眉和夏笙,两人双眸红肿,显然大哭了一场,即便睡着也面露惶惶之色。

沈卿卿有些茫然,坐起身,手边犹是大红喜被,满目缱绻。

父皇死了。

是她夫君杀的。

她以后没有父亲了。

这世间对她最好的人不在了。

她愣怔了许久,团被不动。

良久。

她小心翼翼地越过两名熟睡的侍女,去妆奁里摸出那支青匕。

夜色之中,镶于其上的夜明珠发出幽润微光。

她眼泪蓦地掉下来。

吾女卿卿,视若宝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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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朱雀大街。

正是一天之中各处坊市最为热闹的时候,人流如梭,车如流水马如龙。

寻常百姓,只求现世温饱。

至于深深皇城中改弦更张,只要不起战乱,自是掀不起什么风浪。

街角一处酒肆。

只听得惊堂木响,台上说书人口沫横飞,台下酒客聚精会神。

正是说道了最为精彩之处

那皇帝老儿一声令下,十万金吾军踏平迦月,刀下无一活口。

却道是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

那英明神武谢小将军,却正是迦月灭族后仅剩的独苗苗。

此番不过是化为修罗,来人间讨债来咯!

有好事酒客拍桌大笑:

讨得好啊,讨得好啊!

雍皇昏庸无道,昔年衮州大旱,颗粒无收,老皇帝不仅没赈灾不说,还强征丁赋去修那劳什子摘星楼!到最后衮州易子相食,堪比人间炼狱!

宛如起了个头,本就热闹的酒肆瞬间热烈起来,酒客们皆议论纷纷,话语间无一不是对老雍皇无道的控诉。

有耄耋老人,也要强行征去不毛之地幽州深海采集鲛珠,万人背离故土,基本皆是有去无回。

众人群情愤慨,对老雍皇之恨,恨不得咬其肉啖其血,直言死得好。

为旧皇之死欢呼,贺新帝登基万岁。

却有一青衣瘦削身影,头戴斗笠,正默不作声地独坐于大堂一角,隐于桌下的右手满是血痕,看起来与四周格格不入。

这青衣少年正是沈卿卿。

她身手不俗,不过是因着几分惫懒,不愿显露于人前。

昨夜她将春眉夏笙的卖身契悄悄放于两人一旁,乔装扮做少年模样,仓皇离了谢府。

大红灯笼高挂,喜庆洋洋。

沈卿卿最后回头望了一眼隐在黑暗里影影绰绰的谢府,旋即转头,毫不留恋地消失在如墨夜色中。

分毫未带,她只拿走了那支青匕。

此刻她紧握右手,指甲似是要掐进细腻掌心之中,听着周围人们对她一向敬爱亲近的父皇声声咒骂,心口疼如刀绞,面色苍白,似要咳出血来。

万丈摘星楼是为她所修。

朝阳宫无数门窗装点的正是鲛珠,每逢夜间,熠熠生辉。

本青葱如玉的纤细指节此刻用力到扭曲,兀地,她眼前一黑,哇地一声咳出一抹暗红。

耳畔仿佛响起老雍皇宛如献宝般的小心翼翼,又隐约透着几分得意:

喜欢吗?

我家小公主便是要这九天之上的星辰,父皇也会给你摘来。

昔日娇妗任性的小公主拂去唇边暗红,丢给小二几分银钱,踏步出门而去。

只是在越过门槛之时,她竟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引起阵阵惊呼。

却又一声不吭地爬起。

熙攘长街,如织过客。

沈卿卿握紧袖中青匕,抬眸望向远方。

雍州城巍峨如旧,天下之大,以后再无她半分归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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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极殿香炉青烟缭绕,苦香淡淡。

谢折玉望着案几之上的奏章,神色微沉。

千里快马传来,幽州突现魔影,青面獠牙,喜以人为食,非寻常兵力可抵挡。

密保上的小字触目惊心:

魔喜食人,好抽骨拔生魂,幽州大半已沦为魔域。

他揉了揉眉心。

老皇帝治下的大雍朝是个苟延残喘的百岁老人,缠绵病榻之上,千疮百孔,只等着覆灭的到来。

已然是个烂摊子,却又雪上加霜,因而竟一直未顾得归家。

年轻的帝王放下批阅奏折的朱笔,微不可查叹了口气。

他闭了闭眼睛,想起红烛之下那蚀骨缠绵的柔软。

也不知她现在歇下没有,可睡得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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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香炉摇曳。

小太监匍匐在金砖地上,哆嗦着膝步上前,豆大地汗珠自他鬓间滴下。

陛下,将军府传信,荣和公主失踪了。

无人应答,空旷大殿的龙椅之上是死一般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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