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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纪从浅草寺求来的御守,他一直都带着。在那些几乎无以自持的深夜,摩挲着掌心里小小的御守,手冢第一次深刻地明白了真纪曾经的恐惧。
以他的自尊心,当然是有些抵触让喜欢的人看到如今这样落魄的状态。但是收到真纪寄来的画纸和诗歌,知道了她不仅了解他现在的处境,甚至还婉转地给予他鼓励和支持,内心重新获得勇气的温暖一度压倒了他无聊的自尊。
因为过于固执和急功近利导致欲速则不达,这种错误他犯了一次,今后绝不会再发生。就像诗歌里所说,道路是自己选的,明知芳草萋萋却孤独幽寂,他还是走了,又有什么理由不坚持到最后呢?
这种时候能得到如此恰到好处的鼓励,就算没有见面,也是人生宝贵的财富。手冢打开手作的御守袋口,倒出里面的模具网球拍,多日以来第一次露出了一个笑容。
他看到了御守里唯一一句真纪自己对他说的话——“我的导师告诉我,无论做什么事情,永远不要担心会太晚,永远不要丧失自信,永远不要冲昏头脑,最后,永远不要害怕孤独。这是献身医学事业应有的觉悟,现在我想和你共勉。我不希望你因为任何原因而选择一条更容易的道路。”
在他复健的后期,真纪争取到了一次和老师一起到慕尼黑大学交流的机会。
行程很紧,学习内容很多,跟随导师前来,作为学生要安排和联系的琐事也十分繁杂。
但她还是抽了两个小时到复健基地看他。
自她寄来信之后的一年,他们断断续续有过邮件的联系,大多是单方面给对方发几句自己身边发生的事,并没有指望能立刻有回信,也更没有频繁地聊过天。
就像是偶尔发在社交平台的状态一样,两人的邮件内容又短又没有连续性,通常是发完就去忙自己的事,很多时候是过了好几天才在回完其他邮件之后顺手打开对方发来的回信读一读。
那时候,他的复健已经颇有成效,正在进行恢复训练,准备在几个月后的美网复出,而真纪的本科学分也基本修完,交流结束后完成论文即可进入硕士研究课程。两人在复健基地的球场边稍坐了坐,看正在进行的一场练习赛。
那是左膝十字韧带拉伤后在这里复健的德国网球选手舒尔茨和他的教练员。舒尔茨的复健也进行到了一定阶段,开始需要增加对练的时长来恢复手感。
看见手冢坐在场边,还招呼他一起下场,被手冢微笑着拒绝了。
舒尔茨也不勉强,见真纪跟手冢坐在一起,就冲他露出一个有些了然和戏谑的笑意。手冢看出他的意思,笑了笑没说话。
他们这种关系,难以对旁人解释。他也一贯不是个多话的人。
真纪时间有限,在复健基地也没有待多久,两个人几乎没怎么说话。然而他们彼此都不觉得尴尬和难熬,虽然无法准确界定两人之间的关系,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们都很默契地将这个距离维持在一个不远不近的临界上。
非要说的话,反倒像是比在交往时更加能真实地面对自己的感受,坦然接受来自对方的支持和帮助。
无聊的自尊退了一射之地。
这场短暂的会面,他们从始到终,也只是在真纪离开基地要上计程车时,才对手冢说了一句“等你回来”。
当时,他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四个月后,他用在美网上的表现向全世界宣告,手冢国光绝不会被击倒。
世界排名升至第一、年终总决赛获胜那晚,他从庆功宴上提前离开,冒着伦敦冬日湿冷的雨来到切尔西。就在他准备给真纪打个电话时,医疗直升机破开雨幕降落在布朗普顿的停机坪上,螺旋桨带起的劲风几乎让人站立不稳。手冢看到真纪从直升机上跳下来,只穿着单薄的急救服,冒着冰冷的雨水和一个白人医生一起推出机舱里的担架床。
他们都没打伞,一边推着担架床快速跑过停机坪前的跑道,一边大声用英语向里面迎出来的医生阐述病情。
手冢离得远听不太清,只隐约听到似乎是在山里徒步的游客,天气原因被滚落的石块砸中,中间那些医疗术语太难捕捉,总之是要立刻手术。
他们从他面前匆匆跑过,医院大厅的灯光打在脸上,绝不至于因为夜色而无法辨认长相。
但每一个人都专注在当下需要拯救的生命上,谁也没有往旁边看一眼。
手冢目送着真纪跑进大厅,背影消失在走廊的拐弯处,慢慢收回视线,转身离开。
他花了一个多小时才找到一家在这个时间还营业的商超,买好热食回到医院,向夜班咨询台询问了真纪所在的楼层,将买来的食物和新衣服寄放在护士站。
手术还没有结束,而他的飞机将在6小时后起飞。
最后,真纪并没有见到翘掉宴会给自己买来食物和衣服的人,她精疲力竭又困倦无比地在值班护士调侃的笑脸中翻出干净的新衣服,把购物袋里的纸条藏进口袋里。
上面是手冢国光棱角分明下笔有力的字迹——冬天的雨很冷,但我看到你的眼睛是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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