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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小半年以来,朝廷的开支一日大过一日。先前圣上决定攻打夏国的时候,就频繁地加印纸钞, 后来这边发多了也就不值钱了, 开始的时候两文的纸币还能买一个馒头,后来十文也买不到一个馒头了。
百姓根本就不信任纸币,有铜钱的话, 他们自然是要铜钱的,若是没有铜钱, 他们宁愿要盐块也不要纸币。这些乱象他们不是没有上书反应过,可是他们说得再多,齐皇自己还是不甚在意, 仍然我行我素,大臣们能有什么办法?
至于那些商贾, 那就更是精明了,他们根本就不愿意沾着纸币,但朝廷一切采买又少不得要和这些商贾们打交道。纸币用不上,朝中自然而然也就对储备金起了心思, 没多久的时间, 就把那点储备用得精光。原先制定的那些纸币管理条例, 也彻底变成了一纸空文。
宁尚书道:眼下人心不齐,若您能放下面子下一道罪己诏, 诚心诚意地请齐国百姓同朝廷共同击退来敌, 或许可以有一线生机。
罪己诏?朕又没错, 岂能自污?齐皇瞬间觉得自己委屈大了, 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做错过什么事情, 凭什么要让他下罪己诏呢?
齐国历来君王就没有一个下过罪己诏的, 若是他在这个时候将一切的错误都揽到自己身上,回头在史书里头就真的洗不清了,反正什么错处只要往他身上堆就行了。
宁尚书听此,心中不可谓不不失望。
他到现在还希望齐皇能够迷途知返,可事实证明他的确是想多了。
宁尚书最后那点忠诚也在齐皇那句此事休要再提中消磨殆尽。
之后齐皇又让他继续加印纸钞,不管能买到多少东西,总归先印了再说,能买一点是一点,能招一个人是一个人,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他们已经没有了在讨价还价的机会。若不是怕起内讧,齐皇想第一个就想给这些朝廷命官抄一次家,为官这么多年,家底定然丰厚。随便抄几家只怕都够他们度过眼前这个难关了。可齐皇也清楚,他要是真这么做了,就真的变成孤家寡人了。
而实际上,他已经成了孤家寡人了。
随着燕国与夏国的逼近,开封府中不少人已经在琢磨退路了。只有实在没处可逃、家底不丰的,才会继续苦留在此。那些逃命的,身上带的细软没有一张是朝廷发的纸币。
纸钞在他们看来真就跟纸没有什么分别了。私心里,他们甚至还觉得这玩意儿晦气。似乎齐国开始走上下坡路就是因为这东西,若不是这纸币,没准他们还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呢。
外头说什么谁又用了纸钞买了多少东西云云众人也都是一笑而过。糊弄谁呢,现如今谁做正经生意还愿意用纸钞?
花不出去的纸,便是给他们他们也嫌占地方呢。
人心涣散,齐皇便是高居于皇宫也能感受到。尤其是每日还连带着有燕国攻克什么什么城的消息,两两掺杂,叫齐皇越发忧惧。
如今每天宫人同他说燕国诸事时,齐皇都会情不自禁地发火,怒斥底下守城的官员不中用,怒斥朝中百官不能替他分忧,更斥宫中内侍毫无眼色,什么胡乱话都敢说。
一通怒火,彻底让那些老老实实说真话的宫人都噤了声。
宫中人人自危,知道齐皇不喜欢,渐渐地也不敢拿前线的事情来烦他了。倘若必定要上报,也都会提前润色一番,免得禀告的时候触怒了齐皇,导致自己无辜栽了个大跟头。
然而他们瞒得了一时,又岂能瞒得住一世?虚假的宁静总会被打破。
齐皇在惶惶不可终日的焦虑中度过了一日又一日。
对燕国即将攻城的恐惧已经压过了对陈禀生跟萧瑾的憎恶。齐皇全部的心神都被燕国吸引过去了,他派了一拨又一拨的人前去阻拦,终究还是抵不过燕国的铁骑。
齐国人心尽失,已经没有了与燕国的一战之力。说来也怪,齐国强大了这么多年,军中势力却只有一个袁征能撑得起,现如今没了袁征,整个大齐竟然找不到一个可以撑得起门户的大将军。
连主心骨都没有,齐国的军队还能靠谁?打不过那是理所应当,打得过才见鬼了呢。
这几战当中,齐国损失惨重,节节败退,燕国却越战越勇,越发逼近了。
齐皇心里还存着最后一丝念想,指望袁征能看在江山社稷的份儿上出手相助,挽狂澜于既倒。若袁征真的那样做,齐皇不介意冰释前嫌,免去他所有的罪过,让他官复原职。
只可惜,一直到司徒恭领着人围在开封府城外,袁征都没露过头。
这等紧要关头,齐皇却还在宫中破口大骂:袁征那个老不死的,他怎能视齐国的百年基业于不顾?
朕不过是同他有些误会,他倒好,这等关键时候还得朕甩脸子,实在可恶!
当初还不如直接砍了他的脑袋!
方丞相同宁尚书等人皆立于殿下,听了这番话未免觉得有些可笑了。当初赶人走的时候心狠手辣,如今还想让别人以德报怨,主动为齐国冲锋陷阵?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儿呢?就算真有这么好的事,也轮不到他们这位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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