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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小时后,孟黎打着导航开进西川唯一一家修车行。

说是修车行,进去就一院子,院子尽头是一间由厂房改造过的修车间。

院子摆满了废弃的轮胎、喝空的啤酒瓶,墙角停了几架还没处理过的摩托车、一辆五成新的面包车,面包车上满是细小的划痕。

水泥地面到处都是残渍,有遗漏的汽油、洗车后的水痕,还有一些说不清的残渣。

孟黎看到这环境做了好一番心理建设才推门下车。

脚踩在水泥地,孟黎看着空荡荡的院子一步一步走进厂房。

厂房里也乱糟糟的一片,里面除了摆满了修车用的工具,还有几辆新摩托,中间摆了一辆修到一半的银灰色面包车,牌子跟院子里那辆一样。

面包车被卸了俩轮子,看着像没有脸的怪物机器。

孟黎抬腿走进去,越过地上摆放凌乱的工具,一眼瞥见面包车对面一米五高的、梨黄色收银台。

收银台上摆了台老式电脑、计算器、两瓶矿泉水以及一包抽了一半的黄鹤楼。

收银台旁边摆了张简易单人床,被子被主人踢到角落,显得凌乱不堪。

孟黎没看到人,下意识喊了声:有人吗?

回应她的是一阵沉默。

孟黎在原地站了几秒,迈开腿准备离开。

脚步刚迈开两步,面包车底突然冒出一道磁哑的嗓音:帮我拿下扳手。

孟黎一愣:什么?

底下的人耐着性子解释:扳手,收银台旁边那木箱子里。

孟黎缓了缓呼吸,鬼使神差地走近工具箱,她打开箱盖,看着里面大大小、外貌奇特的工具满脸懵逼。

许是半天没听见动静,面包车底下的人喘了口粗气,慢慢从里钻了出来。

孟黎听到动静条件反射回头,回头便见男人穿着黑背心、黑裤,顶着一身饱|满的肌肉、湿发,浑身汗哒哒地朝她逼近。

走近的瞬间,孟黎清楚地看到那张脸长什么样。

寸头下,那张脸硬朗立体,眉毛浓密有型,眼神犀利有神,嘴唇浅薄淡漠。

在男人逼近前,孟黎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

男人察觉到她的小动作,抬手擦了把汗水,弯腰捡起工具箱里的扳手,目光落到神情慌乱无措的孟黎身上,嘴上轻描淡写问:你认不到扳手?

第3章

你认不到扳手?

明明语气清淡平静,孟黎却从中听出几许嘲讽。

孟黎低头看看他手里形状如叉子的扳手,迎面对上那双漆黑、深邃的桃花眼,缓慢摇了下头:你生来就认识?

陈硕瞥了眼人,拿着扳手走向修了一半的面包车,在孟黎的注视下,陈硕扯了扯沾了机油的裤腿,重新侧躺进车底。

进去前,陈硕手撑在车底边缘,抬起下巴对着孟黎懒懒开口:嗯,我生来就认识。

这句话是回敬孟黎之前的问话。

孟黎站在原地,垂眸望着躺在车底不停捣鼓的陈硕,罕见地噤了声。

修车厂陷入短暂的寂静,一阵风从修车厂边缘的天窗钻进来,在这片凌乱中发出呜呜的声响。

门外,院子里仅剩的两颗李子树在狂风中如不倒翁般左右摇晃。

孟黎站在风口,风打在深墨色裙摆,掀起一角飘逸。

面包车底时不时传出响动,陈硕仰躺在地,沾满机油的手握着扳手用力拧着螺丝钉。

手臂上的肌肉线条不断跌宕起伏,小麦色的肌肤仿佛秋日硕果累累的麦田,浑身充斥着性感、饱满。

孟黎盯着陈硕汗水嗒嗒的手臂看了会,默默舔了舔干涩的嘴唇。

修到尾声,院子里传来一道急匆匆的粗嗓子:硕哥,快帮我换下轮胎。不知道哪个狗日的在路上放钉子把我轮胎给戳破了。老子逮到人,非踹死那龟儿子。

硕哥?硕哥在不在?陈硕?人呢?求哪了?

院子里,男人将爆胎的摩托车推到厂房门口,边往里钻边探出脑袋查找陈硕的踪迹。

孟黎听到有人呼唤陈硕的名字,脸上的平静逐渐转为震惊、不敢置信。

陈硕?

钻车底下修车的人是陈硕?

多年前的一个名字如今在一个小县城再次重合,即便不确定是不是同一个人,孟黎依旧有种穿越的错觉。

横跨了八九个春夏秋冬,她以为早已尘封在记忆的名字,如今以一个诡异而巧合的方式出现了。

有那么一瞬,孟黎感觉自己心脏快要跳到嗓子眼,不知道是不是天气太热,她的皮肤被薄汗附着,浑身黏黏腻腻,仿佛在油里滚了圈。

孟黎发呆的功夫,面包车底传出陈硕清淡的嗓音:等会。我手里还有点活。

男人听到陈硕的回答也不再着急,他走上前蹲在面包车前,低头跟车底的陈硕搭话:这修的王小正的破车?

他上个月不是说换了买新的,咋又来修了?

对了,硕哥,你院子那辆面包车卖不卖?卖的话我买了。

陈硕换上零件,擦了擦手上的机油,一口拒绝:不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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