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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背后陡然响起一声弦,敞亮的唱腔就没入两只被帽子挡住的狐耳中。
自从我,随大王东征西战,受风霜与劳碌,年复年年。恨只恨无道秦把生灵涂炭,只害得众百姓困苦颠连【1】。
那戏词句句跃入耳中。
姬安陡然抬起眼。
明玉高轩之上,是惊鸿一瞥的一抹极艳的大红。
姬安登时站了起来,久久难以动弹:陈静瑄。
陈静瑄就站在戏台高处拖着水袖,那时他蓄着长发,身上是那身戏子的行头,脸上画着妆,分明是旦角,却仍不失男子的英气。
那伶人的脸庞比起姬安后来认识的陈静瑄要更为年轻一些,长眉入鬓,鼻梁高挺,嘴唇的弧度也漂亮,那胭脂色在眼尾晕开。
那身大红的昂贵戏服穿在陈静瑄身上,却丝毫不突兀,即使那超过一米八几的个头,却丝毫不令人觉得如何奇怪。
这是姬安第一次看陈静瑄穿上戏服的样子,原来,那身浑身血污、几乎看不清原样的戏服本来是这个样子的。
天桥下卖艺的的两人见他这样,不由说说宛如察觉到了他的目光,男人垂下眸来,上面那双眸子就和底下的狐狸眼四目相对。
云敛清空,冰轮乍涌,好一派清秋光景【2】。
台下赫然响起许许多多声喝彩。
姬安抿了下唇,垂了眼,又复抬眸看,陈静瑄已经将目光挪开了,他唱的是霸王别姬,一对清清冷冷的丹凤眼,在台上却没了台下时眼中的讥讽漠然,好似只有到了台上,才变成了一个完成有七情六欲的人。
关瞎子睁着看不见的眼睛,仰起头来:你在看陈老板吗?
姬安:啊。
姬安的目光在陈静瑄脸上那妆容上停留了几秒,落到头冠的点翠上,他掩饰般轻咳了声,被说中了心事,视线虚瞟出去。
弓长道:你要说别人,我有可能还真不知道,说起这个陈老板,瞎子和他正是老乡,一路听过的稀奇传闻也都不少,沅城的梨园行是没有这一号人的,说起来陈老板的身世也是稀奇。
一听他们说起陈老板,原本后面跟着听戏的戏迷打起了精神,见他们一桌子菜本来心里嘲笑两声,这下凑过头来一起笑。
从小留过洋,是个有学问的,上海摩登的太太多少都惦记着他,到后来流言蜚语满天飞,撇开旁的不说,若我有这么个儿子年纪轻轻当了伶人,我非打断他的腿不可。
旁的推了他一把,笑道:能耐啊,你这话敢不敢在陈老板面前说。
因为他是陈司令的第三子,一根独苗!就因为老大老二相继在会战里陨落,陈司令想起这个儿子时也已经来不及了,那事儿还闹得沸沸腾腾,陈三公子想不开,一个人跑北平来唱,陈司令的威压在谁不敢收他,现在倒好了,放着好好的司令少爷不做,当了个名角儿。
他一开始是跟着梨园的白老板唱,白老板曾经也是给宫里唱的,一脉相承倒学了副好唱腔,他也是真的疯,但咱哥几个进梨园不就为听一场戏,管他什么张三李四王五,只要有人肯唱,这副耳朵啊。那人拍了拍右边耳朵,笑嘻嘻,洗耳恭听。
作者有话说:
【1】自霸王别姬
第211章
他们一言一语, 那几个痴迷的戏友都笑了起来,有的朝他轻轻招手,示意他往前走些好看得更清楚。长凳长桌坐满了围观的观众, 有的踩着窄凳, 连胜叫好。
这一片的戏园原先还是茶楼,后来才变成了如今这样的。
里面录了名角的的唱片, 那一场霸王别姬也录了许多个版本, 陈司令有个表亲倒是混这一行的, 请到了几个名角来录, 你要是有留声机,不妨回去听听。
陈静瑄此前全身心都投在唱戏上, 但就算是那个颇负盛名的舅舅,就是那华恒唱片公司的大老板, 请了不少角儿来录戏, 可惜了约得了无数名角就是约不了唯一的侄子。
陈老板当然知道可以长久是个好事, 但他似乎不愿意。
奇不奇怪。那戏迷叹气,陈老板这副好嗓子,若是不能流芳百世,那可真是太可惜了。
姬安心道:不止, 他们口中「流芳百世」的陈老板最后还血溅城墙头了。
当今梨园三派, 奎派、余派、程派, 自是老生成派。
这世道,总爱将人分派别, 什么南派北派,大的按颜色分, 小的按地域分, 分来分去分不出个大概。
行腔吐字, 每一项皆是学问,这是你第一次听戏莫?
姬安一边听台上唱,一边听台下讲,两只耳朵全是噼里啪啦的声音,挨个往脑袋里俯冲,陈静瑄的扮相无疑是好看的,戏也好听。但他显得兴致缺缺,伸手抓了块甜点,金丝蜜枣的糕点。
戏台上那两戏迷瞧着他,显然是想制止的,刚好有人往戏台上扔钱,就说,如果喜欢陈老板的戏,扔点大洋也不妨事,陈老板虽说不缺钱,但这些赏钱多少也能看出听者的满意程度。
姬安心道,陈静瑄唱了那么久,确实挺辛苦的,他也不是打赏一点,说起来他还没给王启直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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