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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昭然:方才拉扯之时,你可有注意到芙蕖的颈子上有伤痕?
姜宛卿:
需要拉扯之时才能看见的伤痕,显然已经不止是脖颈的部位。
风昭然立即注意到了她眼神里的那一下闪烁,忽地微微一笑,笑得极为轻松明快,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
早在四五月间,张述便混进了太守府,对太守府里的情形知道一些。
杨遵义出身寒门,一路苦读考取状元,但背后无权无势,一路官运平平,后来有一年入京,不知怎么得了庆王眼缘,被提拔作庆州太守。
升官之后的杨遵义像是变了一个人,他的夫人在京城病故,杨遵义之后也没有再娶,家中却是广纳姬妾,来者不拒,且重用武将,大行渔猎之风。
姜宛卿听到病故二字便觉得眼皮一跳,想到了之前在宫中病故的勇武侯夫人。
你猜得不错,杨遵义正是靠献妻邀得上宠,以此发迹。风昭然,从那之后,杨遵义性情大变,时常凌虐姬妾,芙蕖正是最得宠的那一个。
姜宛卿这才知道自己低估了这场阴谋,他们要的并不是风昭然酒后失德,而是将芙蕖一身的伤全栽到风昭然的头上。
她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闭上嘴。
风昭然看她一眼:想问什么,你直管问。
姜宛卿犹豫一下:按你的行事作风,为何没有当众指出这一点,将杨遵义的罪行昭告给姚城众人?
难道因为他们是一丘之貉,说出来也没什么意思?
但也不对,若是全境皆知,杨遵义今天这一出戏又有什么意义?
风昭然顿了一下。
若是按他素日的性子,不想说,因为说出来倒像是邀功讨好,显得假。
但若是不说姜宛卿都想去岭南了,只怕要更觉得他对她只有利用,全无真心,说不定要跑得更远。
他抬起头,认真地望向姜宛卿的眼睛:因为你。
姜宛卿怔住。
这和她有什么关系。
她是赵硕与妾室所生。
姜宛卿越发不解,所以?
她的眼睛本就是大而明媚,是饱满的杏眼,这时候微微睁圆,一对眸子就和猫儿的一般圆。
过分可爱。
风昭然感觉到心跳到有点迅速。
若是从前,姜宛卿可能看不出什么异样,因为风昭然的神情藏得太深太稳了。
但重活了一趟,她发现风昭然的视线虽然稳定,却稳得有点过头,像是装出来的,连声音听上去都像是有几分紧张。
她也是是庶女。
风昭然道。
他只能说到这一步了,再往下便说不出口了。
姜宛卿顿了顿才明白过来芙蕖也是庶女,也和她一样,无权掌控自己的命运,被家人当作稳固自身权势富贵的工具。
这世上原本最应该好好保护她们的那个男人,都拱手把她们送上了一张前途叵测的床。
这本是世间男子的通病,将女人视作自己的所有物,要怎么用全随自己高兴。
老实说姜宛卿一向觉得风昭然正是其中佼佼者,他将来要是生下了公主,每一个都会物尽其用,要么拿去和亲,要么用来笼络臣子。
所以他竟然因为同是庶女出身便对芙蕖生出一丝怜悯之心,姜宛卿当真是有点难以置信。
殿下你其实是想留着芙蕖,到时候揭穿杨遵义的真面目吧?
这样才比较像风昭然吧?
给谁揭穿?给孤的好七弟,还是给孤的好父皇,或是给现在连饭都吃不饱的姚城百姓?
风昭然神情里有几分蔑视,区区一个太守,还用不着孤这般上心。
姜宛卿一想确实是,他上一世直接挥师北上,攻下的第一座城便是姚城,拿下的第一个州便是庆州,等于是直接挑了庆王的老巢。
在十万大军面前,区区一个变态太守,根本不足挂齿。
所以他当真是为了她?
姜宛卿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寻思了一下,道:殿下,你想要我做什么,直说吧。
风昭然噎了一下,卿卿,你是不是觉得孤在有意讨好你?
姜宛卿:不是吗?
风昭然:
果然这种话轻易说不得,说了便显假。
孤只是只是
风昭然破天荒里地语滞了,世上的言语有千千万种,一时却找不到合适的一句来表达他此时的心境。
他只是,确实地想讨好她。
他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这么在意她,她好像改变了他眼中的世界,从前整个世间在他眼里只有可用与无用之人,但慢慢地整个世间多了很多让他怜惜之人。
比如辛劳耕种的百姓,比如流离失所的灾民,比如被丈夫逼到无路可走的方嫂,比如被亲人推入地狱的芙蕖。
是姜宛卿带着他走进了这些人的世界,让他感受到他们的痛苦与挣扎,生机与热望,让他感觉到他们是活生生的人,而非冰冷的棋子,或是遥远的臣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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