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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界本是用来防护,此时却成了瓮中捉鳖,巨鲨忽然穿透结界,冲撞在寝宫飞檐黛瓦上,霎时化作一团黑雾,笼罩了整个宫殿。
离盼大惊,连忙掠去,却被一股力量反弹开。
贺凉水自顾不暇,打手势:先把结界打开。
离盼会意,立即施展法诀,下一秒却天旋地转,整个寝宫仿佛倒了过来!
贺凉水猝不及防往天上跌去,现在他已经分不清什么是上什么是下,东南西北在哪儿都不知道,一味地坠入虚空中。
紧接着,那股浓稠的黑雾落下一滴,就像那邪祟的眼泪,落进贺凉水的眼睛。
贺凉水眼前一黑,仿佛看了半场黑白电影——
临海的穷苦村落,每日渔民们出海捕鱼,都会在海边向大海祈祷风调雨顺。他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跪在海边,叠起一摞摞的石头,用最质朴的方式敬畏天地,敬拜神明。
他们口中念念有词,贺凉水听不到他们说的是什么,但能看到他们纯白的灵魂在发光。
海上风浪危险莫测,一只接着一只纯白灵魂被海水吞噬,他们死前仍在虔诚祈求神明的宽恕与解救。
终有一日,一个渔民遇到狂风大浪,渔船被打得支离破碎,他在海中沉浮时,一条庞大的鲸鱼出现,鲸鱼托起他,将他送回了岸边。
后来,越来越多的渔民遇到这条鲸鱼,他们从未见过这么大的鱼,奉为神明,每日跪拜。
就这样,几十年过去了,一代渔民老了,向他们的子孙讲述自己的遭遇。年轻的一代渔民依然有着白色的灵魂,只要他们海上遇上危险,就会得到鲸鱼的帮助。
一日,一个小伙子在被鲸鱼救了之后,没有回家,而是伏在鲸鱼背上,要跟他远行。
鲸鱼带着小伙子,来到了一座小岛,岛上堆满金银珠宝,小伙子在岛上奔跑,欣喜万分。
一个人守着一座满是金银珠宝的岛能有什么用?很快,小伙子厌倦了这座岛,想要回去,鲸鱼便带他回村落。
临走之际,小伙子带了许多金银珠宝回去,将一些珠宝分给更穷的人家,那些人家的生活肉眼可见的好起来。
另一些人家看着眼馋,纷纷询问小伙子如何得到这些金银珠宝。小伙子将自己的遭遇一一道来,那些人如法炮制,在海上故意掉进水里,得到鲸鱼的帮助,然后跟它回去,索取金银珠宝。
贺凉水看到,他们的灵魂变成了灰色。
很快,变成了黑色。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为了得到更多的财宝,贪念在他们身上增长,继而生出的是怨怒、憎恨、杀戮。
他们互相残杀,恶念有如实质从他们身体中发散出来,笼罩了这座金银岛。
鲸鱼化身的纯白少年茫然无措地望着他们——贺凉水微微一愣,少年分明就是年少时的言淏。
那时的他,是鲲神,也是鲲神的善相。
又是几年过去,寻找金银岛的人越来越多,甚至组成了商队。商队的大船行在海上,海盗闻风而至,劫掠了商队。
冤魂在海中不得安息,海盗猖獗肆虐,他们找到了金银岛,将宝物悉数运走。在回途中,狂风高浪突起,将海盗与宝物一同埋于深海。
未能归来的渔民让海边村庄陷入恐慌,对着大海叩首,祈求神明的原谅,将他们的家人送回来。
少年秉持最后一点善念,用海水将他们尸骨推到岸边,黑暗的魂魄永在海底彷徨。
日积月累,诚心敬畏大海的人越来越少,他们对海充满了未知的恐惧。村民们不再求神,而是恳求修仙之人。
少年被捉,被当成妖怪,受尽酷刑。
在酷刑中,少年的灵魂分裂了,一半纯白,一半漆黑。
黑色的灵魂化成一头巨鲨,回到海中掀起狂风巨浪,袭击了北海沿岸村落。人们的负面情绪汇成洪流,反向流进巨鲨身体,彻底将它变成……恶相。
老渔民化作一坯黑土,海边叠起的石头散落各处,再无人每日跪拜海边祈求风调雨顺,村落迁徙。在新的故事里,鲲神成了上一代口中的怪物。
人们惧怕它的出现,但寻宝的人依然不少。
纯白的少年站在孤岛上,遥望满载贪念罪恶的大船驶来,眼中充满悲悯;在他身后,纯黑的少年面无表情地与他融为一体。
“他们是善,我便是善。”
“他们是恶,我便是恶。”
深海之下,鲸鱼与鲨鱼宛如太极缠绕彼此。它们是鲲神,是善相与恶相。
……
“贺先生!贺先生!”
贺凉水犹如溺水般惊醒,眼前是楚孤逸焦灼的面容,“弟弟……”
“贺先生你怎么样?”楚孤逸扶起他。
“没事……”贺凉水呛咳一声,“你怎么回来了?”
不光楚孤逸回来,前往大墟泽的人都回来了,其余人正在控制寝宫周遭的黑雾。
那黑雾乃是巨鲨化成,贺凉水道:“那就是鲲神的恶相!”
楚孤逸沉声道:“应该说,是恶相的一部分。大半的魂魄在大墟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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