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懊恼正往上涌着,付河的视线里忽然出现了一个烟灰缸。烟灰缸是烟青色,有着并不规律的浅淡花纹。

丢在这里就好了。

顺着烟灰缸往上,能看到女孩纤细的手,以及像是穿了很多年之后,已经变得有些宽松的袖口。

这样的冬天里,空气好像都会凝结成晶莹通透的形态。一只手放在这样的空气里,看上去干净透明。

直到握着烟灰缸的手轻微地抖了抖,付河这才察觉到了自己再一次的失神。

他忙道了声谢,接过烟灰缸,将那截害人不浅的烟摁在里面。等他稳住心神,再抬起头,才有终于能够正常地去看面前的女孩。

像是匆忙出门,黑色的羽绒服松松垮垮地罩在她身上,并不十分规整。她踩着一双栗色的雪地靴,围了一条黑白相间的围巾。明明是很寻常的冬季打扮,却被她穿得很好看。

像当年他第一次看到她时一样。

恍惚间,付河好像看到眼前的人在和那个很遥远的影子重叠,一切都那么相近。

只不过 ,那时是一束光照在她的脸上,如今是一个冬天将她笼罩着。

两个人站在石板路上,一时间相对无言。院子里起了一阵风,女孩又将身上的羽绒服裹紧了一些,先开口打破了眼前的尴尬:这里有设置吸烟室,需要我带您过去吗?

付河愣了愣,随即摇头。

不用。他下意识地拒绝,但在感受到周围又沉静下去的空气,立刻又后悔了。

女孩儿在听到他的回答之后倒是很随意地笑着点了点头:好的,那如果等下您想去的话,可以让贺岩带您过去。

说完这话,女孩儿朝他伸出了手:烟灰缸给我就好了。

她的声音轻轻柔柔的,付河却像是听到指令一般,机械地将手里的东西递了过去。

那我就先走了。

见女孩儿转身欲走,付河不由自主地往前跟了一步。女孩儿听到后面窸窣的动静,有些奇怪地转过了身子。

视线相对,付河立即意识到了自己的唐突。

嗯他轻轻咳了一声,突然说,烟灰缸,特别好看。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付河说完都想再把自己的声音拽回来。却没想,女孩儿愣了愣,很快笑了。

您喜欢吗?因为之前客人来总是找不到烟灰缸,所以我无聊的时候去朋友那里做了一些,其实不算成功,颜色和我预期的有些差别。

说到这,她停顿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声:大家都说,颜色挺奇怪的。

不会,我倒觉得,挺好看的。付河摇摇头,说。

女孩儿静静地盯了他一会儿,像是在确认他是不是在说谎。在接收到付河万分真诚的目光后,笑着说:谢谢。

像是爱丽丝忽然出现在了仙境,留下一个美梦后再悄然离开。付河目送着女孩慢慢走远,好半天都跟着了魔似的,没有动弹一下。

和几年前他所看到的那个背影不一样,如果不细看,已经不会发现,她走路的姿势其实有点跛。

直到女孩儿的背影已经完全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付河才收回目光,转过了身。而转身的一瞬,他就看到了那块方才半天都并没有被他注意到的立牌此处禁止吸烟。

付河懊恼地叹了口气。

等付河再回到会客厅,不出意外,纪子炎还在坚持不懈地祈求着贺岩。

我可以等,纪子炎说,只要你愿意帮我跟设计师好好说一说,等多久都没关系,这次赶不上我可以下次演出穿。

有了刚才的偶遇,无论是此刻并不明亮的房间,还是纪子炎的喋喋不休,对付河来说好像都不再是那么难以忍受的事情。他又重新走回刚才的角落坐着,低头看向自己刚刚握过烟灰缸的手。半响,付河将两只手交叉在一起,用力握紧,直到手上传来痛感,他才像确认了什么似的,重新放松下来。

贺岩还真的没见过像纪子炎这么难缠的客人,他看了看墙上的挂钟,眼见已经快指向了五点,便赶紧对谢其瑞说:谢老板,我是四点半下班,按理说我现在已经下班了。

谢其瑞无奈地点点头,然后叫了纪子炎一声:我们该走了。

可谁知,他这话刚说完,门口就冲进来了一个雪白的身影,随之而来的,是纪子炎接近于破音的尖叫声。

谢其瑞已经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纪子炎怕狗,她那个将她视作宝贝疙瘩的老爸曾经千叮咛万嘱咐,一定不能让她的宝贝女儿被吓到。所以谢其瑞想都没想,立马冲到了纪子炎身前,挡住她,连声安抚。

没事,没事,肯定是他们自己养的狗,不咬人、不咬人。说罢,谢其瑞又连忙挥着手跟贺岩说,快把它带走。

贺岩一看这情况,乐了。

哎哟,我哪弄得走它啊,每天一到五点就过来报道,我都跟你们说了我该下班了,五点之后的时间我都得留给它。

纪子炎一听,叫得更惨烈了。

付河默不作声地看着眼前的闹剧,还没从自己的思想中抽离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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