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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星:“…”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听到了一个很不得了的八卦——厉二爷,是厉以宁的二哥,与他的妻子可是出了名的恩爱,厉二爷本人不沾三俗的好名声更是响亮的很,逢年过节都要抬出来给他们这些小辈做榜样的。

想了想,穆星觉得自己还是走吧。

只是她尚未提脚离开,又有一个女声哼道:“噫,我看得厉二爷那张脸,眉毛眼睛都被褶子淹了,就留得张嘴叭叭地说鬼话。脸上搽的半斤白面粉都兜不住,嚓嚓地往下落。小丫头片子眼皮子恁浅,冇钱冇名,真是晓不得她是图些啥子!”

正是白天那美人的声音,只是现在不再是吴语,而是一嘴西南话,配着苏州小调的甜味儿,又裹着官话,一句话竟说出三种味道来,哒哒地往外蹦。

饶是穆星几年未见过厉二爷,这会儿也想起了厉二爷那张欠颜色的脸。

她一时要笑出声,又觉得仿佛有些对不住厉以宁,忙把笑憋回去。

前一个女声道:“你可小声点儿,省省你的金嗓子。还说小莲呢,我问你,你怎么就要同崔少爷断了?你也不怕姆妈生气?姆妈的手段你难道不知道?现在你风头正盛,不趁机赎了身出了这堂子,还把到手的鸭子都给飞了!那甚么安德鲁大人的名头又能保你到几时?看你一点都不心急,我倒是要被你给急死了。”

安德鲁大人?

穆星心头一动,突然想起前两日听父亲与伯父闲聊,似乎提到过这么一个人,据说是几年前闻江的督军顾问,父亲还给他看过病,去年军阀倒台,这位顾问也被刺杀了。

没想到这美人还有这样本事,能搭上督军顾问?

冷笑一声,西南小姐换回了官话,调子也不再急躁躁的,她慢条斯理地说:“这算什么‘到手的鸭子’?你不知道,他自己做不了主,点蜡烛的钱都没有,还说什么赎身?我看他是想先哄着我点了蜡烛,身子骗到了,谁还管我的死活?”

“急有什么用?熬在这窑.子里这么些年,我算是想明白了,这最要紧的一点,就是不能急。”

听到这话,穆星想了想美人白天时恨不得给崔少爷扒掉层皮的劲儿,倒是有些理解了,也有了兴趣。

她自幼便被父母做男儿生养,又受疼爱而无所拘束,素来喜欢新奇之事,和二哥几个男孩混玩一起,更是无法无天,但到底是个女孩儿,自然从未涉足过堂子里的事。

然而几个家族间,总会心照不宣地流传着一些桃色新闻:谁家爷又包了外室,哪家公子哥又在堂子里欠了债…

这样的事不成体统,但永远不会缺少,何况昔日在美国的学校,也没少听到这样的事,因此她也不算全然不知。不过像今日这样近距离地听闻到这些秘闻,却也是头一遭。

念头一转,好奇心不费吹灰之力便战胜了理智,她没再挪动,而是转头看向花架后的两个身影。

花影丛丛,二人的身影隐隐绰绰地自花叶间显露出来,一红一绿,相映成趣。

只一眼,穆星就确定美人必然是那抹张扬的红色。

果不其然,红色身影晃了晃,继续道:“那些个公子哥谁不是喜新厌旧的,再好看的瓷瓶,玩腻了也不过是把手一松的事。再回到堂子里,难道要做一辈子的堂子鬼么?我若要走,必然是要一气出了这堂子的,没空和他周旋。”

绿色身影道:“那你打算如何?那些老油条混惯了风月场,什么样的人物没见过?寻个乐子罢了,又岂能当真将你赎出去?现下这个好哄的也叫你给放走了,你还能上哪里找去?”

美人啧了一声:“谁说咱们就只能找那些个人?我既然要求赎身,自然不可能去找那些个商人、银行家。这些个做生意学数学的最精明,一个铜子做两个花的,不被他们扒层皮就算好的了,可不敢奢望。”

绿衣服说:“照你这么说,那只能找学文的了?”

“学文的就更是靠不住!师范生穷的叮当响,还个个酸不溜秋自命不凡,只瞪着眼想娶秦淮艳、小凤仙,等着你的百宝箱去接济呢!”

美人转着调子地挖苦:“你没听小阿凤那日说,她接了个什么老师的局票,屁股还没坐热呢,那老师啪嗒丢本书出来问她看没看过,要是没看过啊,不配接他的局票!”

绿衣服道:“文不行理不行,少爷不能做主,老爷又有夫人,挑三拣四,你究竟要找什么样的?”

美人哼了一声:“若由得我选,那自然要是二十出头的世家公子,喝了洋墨水不知本土味儿,看什么都新鲜,这才好由得我忽悠。顶好是学医的,爱干净。”

绿衣服接口道:“最好还要有点儿近视,看不清你眉毛下面这颗痣!”

话没说完,她已和绿衣服笑做一团,绿衣服道:“越说越不靠谱,你上东阳花园去,一口气碰上三个银行家要赎你,只怕都比这个容易。”

顿了顿,美人突然说:“那可不一定,你不知道,我今天遇上了…”

穆星正待要听下去,忽而听到一阵脚步声,她只得忙转身往外走。临走一回头,只瞥见了一片红艳艳的身影,红的亮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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