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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衙内,听审的百姓们挤满堂外。周舍又装出了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在知县面前痛心疾首地陈着情:草民周舍,求县尊做主!兹有青楼毒妇赵盼儿,居心不良,骗我休妻,抵赖婚姻!

知县看罢状纸,皱眉道:赵氏,你可认罪?

堂下的赵盼儿熟读宋律,她不慌不忙,朗声陈词:民女乃钱塘良民,并非青楼女子,更不知所犯何罪。

周舍一时绷不住情绪,大喝一声:还敢嘴硬!县尊,她刚才明明说要嫁我的,好多人都可以作证!

赵盼儿厉声反驳道:笑话,从来婚姻之事,讲的是三媒六证。你说我要嫁你,提亲人是谁?婚书有吗?彩礼在哪里?

你别想抵赖,明明有彩礼的!县尊,她许婚时的茶饼、锦缎,还有为婚事准备的羊,都在外头,您一查就知!周舍急得红赤白脸,好不容易才想到了这么个证据。

赵盼儿见周舍丑态毕出,忍不住冷笑:你说那些是彩礼?茶饼是你的吗?锦缎是你的吗?连这些羊,都是我让人昨天从市集上买来的,契约文书还在手头!县尊,彩礼从来都是男方送女方,民女可没听说过女方出彩礼的怪事!

围观众人大哗,纷纷点头称是。

周舍脸色紫胀,他没想到自己竟然栽在了女人身上:原来你早设了套?!可你明明发过毒誓要嫁我!你说过苍天在上黄土在下

赵盼儿毫无惧意,昂首道:那些话我是在房里说的,屋上有顶,哪儿来的天?地下有砖,何来的地?嘴上戏言,岂能当真?难道你当初骗我引章妹子的时候,没许过天老天荒的诺,没发过海枯石烂的誓?

知县已经大抵听明白了事情经过,他平日里最讨厌厉害的女人,对赵盼儿这种出身贱籍的女子一向是鄙夷。他一拍惊堂木,怒喝道:赵氏!举头三尺有神灵,你一介妇人,怎可如此轻慢放肆?你既然承认发过誓,那周舍说你抵赖婚姻,骗他休妻之事,也并非虚言了?

赵盼儿心中暗自冷笑,面上却冷静又不失恭敬地答道:县尊恕罪,民女与周舍虚与委蛇,实是逼不得已。因为民女也想状告周舍私掠他州乐籍女子成婚,因其不从,还多次暴虐毒打于她。依我大宋律令,此乃大罪!

知县一脸疑惑,指着宋引章问:她是乐籍女子?

赵盼儿交状纸给衙役:正是,县尊请看。宋引章乃是钱塘乐工,状纸上有她详细名籍,您一查便知真假!而周舍私掠之举,也有他亲手写下的休书为证,那上面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地写着他曾娶宋引章为妻!

众人大哗,周舍更是不可置信。宋引章这才知道自己不能随便离钱塘,心中惶急起来。银瓶一推宋引章,宋引章回过神,忙拿了休书。

周舍顿时急得跳脚:我没写过,这休书是假的!

宋引章展开休书高高举起:胡说,这上面还有你的指印呢!

周舍等的就是此时,他一个箭步蹿上,夺下宋引章手中休书,撕碎塞进了嘴里。众人猝不及防,待他们上前阻止,但书却早被周舍咽了下去。

孙三娘没想到周舍竟然这般无耻,心也跟着沉到了谷底,没了休书,她们之前所做的一切不都白费了吗?

在围观众人的议论声中,赵盼儿却气定神闲地从袖中取出另一张纸来,轻轻拍了拍宋引章的手:放心,我早就防着他这招了。真休书在此!

周舍如遇雷击,顿时软倒在地。而赵盼儿却意气风发地呈上休书:铁证如山,看你如何抵赖!

正皱眉看着休书的县令,闻言又不快地看了赵盼儿一眼。接着,他脸色一沉,一拍惊堂木:肃静!周舍干犯律法,私掠官伎,应流两千里、脊杖六十!姑念其初犯,且其情可悯。准折臀杖十五、并以铜八十斤听赎!

赵盼儿听到前面几句还面露笑容,但到了后面却不禁愕然。孙三娘直觉不可思议:什么?他把引章害成这样,只吃几杖,罚点钱就算完了?

只有周舍如死里逃生般,不断磕头:多谢县尊开恩,县尊英明!

县尊还请三思,这处罚是否太轻了些?毕竟周舍还伤过人。赵盼儿拉起宋引章的那双伤痕累累的手展示给众人。

知县见赵盼儿尽然公然质疑自己,愈发不快:公堂之上,是你来判案,还是本堂判案?你一介轻浮女子,懂什么律法?

赵盼儿愤慨之下,脱口而出:民女肯定没有县尊深明律法,但民女知道端拱二年太宗皇帝还曾下诏曰诸州民犯薄罪,自今后并决杖遣之,不得以赎论!敢问县尊,这周舍为何能以钱赎?

知县不防被赵盼儿将了一军,脸色铁青,又一拍惊堂木:大胆!竟敢妄议本堂!古来女子有贞静之德,你虽则自称是良民,却动辄信口开河,指骂要挟,想来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周舍固然有罪,你也难逃律法!将她押在堂上!还未及赵盼儿反应过来,她已经被几名衙役按在了地上。

你要讲律法,本官就与你讲律法,你干犯口舌,咆哮公堂,按律应脊杖十记!赵氏,你服也不服?

我不服!赵盼儿狠狠地瞪着知县,她没想到堂堂知县,竟然公然包庇周舍这种十恶不赦的流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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