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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盼儿泪眼婆娑,反问顾千帆:那又如何?你现在姓顾,不姓萧!你害过我爹吗,你见过我娘吗?二十年以前,你根本就不认识我,我们俩之间,哪来什么血海深仇!
别说了!顾千帆眼眶一热,但他很快便克制住了自己,沙哑着声音说,你知道我现在有多想一把把你抱进怀里吗?可我不能!这件事太过沉重,就算你现在能放下,可往后几年,几十年呢?它始终会是一道一碰就流血的伤痕,所以,我才不能因为自己的冲动和私欲,就害了你的一生!
赵盼儿不禁苦笑:害我的一生?你以为我是因为冲动,才跟你说这些的吗?激动之下,赵盼儿的声音有些颤抖,不是,我在乐营那十年,见过无数悲欢离合、人间惨剧。所以我早就明白一个道理:莫问前尘,只看来路!你已经因为这段父子孽缘蹉跎了前半生,现在还想拿自己的后半辈子献祭吗?
赵盼儿的话使顾千帆深受震动,他张口欲言,可赵盼儿却没给他说话的机会。只听她语声凄切:千帆,你之前对我确实很好,可当你一个人藏起来舔伤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们之前风雨同担的誓言?有没有想过你的避而不见伤我有多重?顾千帆,现我可以告诉你,以前就算欧阳旭那般对我,我也从没有想过死。可那一天,当大风把这里刮得什么都不剩,而我却一直找不到你的时候,我真的想过要从汴河的桥上跳下去!
盼儿!顾千帆再也不忍听下去了,倘若她真的出了什么事,他也断活不下去。但即便如此,他的腿也似有千斤,始终让他无法迈出一步。
赵盼儿叹了口气,主动穿越重门走到顾千帆跟前。她从袖中摸出那只火珊瑚钗,看着顾千帆,轻声道:这是你送我的,你看好了。
在顾千帆错愕的目光下,赵盼儿奔出门外,把珊瑚钗放在院中的石桌上,从地上捡起一块锋利的石块高高举起:我不想再浪费时间了,我再重复一次,我放下所有的自尊和骄傲,只会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究竟愿不愿意放下过去,重新和我在一起?我只数三声,一,二!
赵盼儿决绝地转身,将石块砸向珊瑚钗。
顾千帆的脑子嗡嗡作响,那一瞬间,所有的理智与顾虑都离他而去。是,永陷阿鼻对他不算什么。大不了,一切沉沦尽毁便是了。但这一刻,他却无比想捉住那曾与他畅快甘霖的垂柳杨枝!于是,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顾千帆冲上前劈手夺过了珊瑚钗,一把拥住了她。又过了良久,他方吐出那三个字。我愿意。
一时间,赵盼儿被顾千帆身上那令她熟悉的气息所包裹,她闭上双眼,泪水早已滚滚而下:顾千帆,你真的是个懦夫。
顾千帆拥着赵盼儿,这一刻,他终于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了她的温度与颤抖。
你说得对,所以,我会用后半生一直爱重你、呵护你,这样才能赎清之前我所有的罪责。顾千帆把珊瑚钗重新戴在了赵盼儿的头上,他的手有些颤抖,神情却又无比地坚定。
赵盼儿伸出手,抚上了顾千帆近来瘦削了不少的脸颊:你没有罪,也没有责。我们两个,以后只需要为自己,而不是别人的人生负责。泪水流满了她的脸颊,但她知道,她的这场豪赌终于成功了了!这一刻,她救的不仅是深渊中的顾千帆,也救了对他难以割舍的自己,以及他们同样被父辈牵扯撕裂的人生。
乌云离开了原本被遮蔽的圆月,月光同时映亮了他们两人的眼眸。顾千帆俯下身,与赵盼儿长久地拥吻在了一起。
躲在角落地偷看的陈廉将这一幕尽收眼底,而葛招娣也在他的身旁。两人屏声静气,看着两位老板冰雪尽消,春风复来,看着他们相依相携而去。月光下,他们的背影犹如一对玉人。
笑容在这对少男少女的脸上浮现,陈廉试探地轻碰葛招娣的手,葛招娣身子一颤,连忙站开,但不知为何,她笑得更开心了。
无边的黑暗如同幕布一般将东京城彻底笼罩起来,然而鄂国长公主府上依旧灯球灿彩、罗绮争驰。大厅正中燃着百炬红烛,照得府中恍如白昼,放眼望去,席间客人俱是朝中权贵,正如高慧所言,素来疼爱幼妹的皇帝果然微服赴宴。
酒过三巡,皇帝象征性看了会儿歌舞,便在数名内侍的陪同下悄然离席,走到相对清幽些的湖边赏月。
湖面在夜风的吹拂下轻轻漾动,沿路的灯火映在水面中,使得水面如银河般星汉灿烂。
皇帝在湖边一嶙峋的怪石边坐定,他吩咐近旁的内侍:朕酒劲上来了,你去告诉皇妹,让他们年轻人自己高兴,不用管朕。
正在此时,靠着高慧拿到宴会请帖的欧阳旭不知从哪个角落里钻了出来,躬身道:罪臣欧阳旭恭请圣安。
陪侍御前的一众内侍陡然失色,大呵:大胆,竟敢惊扰圣驾!
皇帝挥手让内侍稍安,看都没看欧阳旭一眼,只是轻蔑而疲惫地问:怎么,一个胆敢攻讦皇后的无耻小人,居然还有脸来见朕?
欧阳旭做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满脸惭愧地说:罪臣受人蒙骗,误参圣人,实有大错。但罪臣腔中,绝无无耻之心,唯有忠君热血。御医可以作证,那日殿上撞柱,臣并未留分毫余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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