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沅姐儿和沁姐儿都长这么大了。
何氏附和道,是啊,岁月催人,沅儿都十七了。玄儿今年也二十三了,正是好时候。
长公主蔼然拉着长女温芷沅的手,正欲好好打量,却先瞥见身后的温初弦。
她愣了片刻,这是弦姐儿?我都不认识了。
何氏陪笑道,都是膝下女儿,不好厚此薄彼。
温初弦循规蹈矩地过去见了个礼,长公主点了下头,没多说什么。
她从长公主眼中看出了规避之意,默默退到一边去。
温家几个女儿中,温芷沅知书达理,温芷沁明丽可爱,温初弦却因为生母的缘故颇受白眼。
其实长公主原是个要脸面的人,不会因为出身刻意苛责一个小姑娘。
只是谢公爷和温老爷在年少时有一次吃醉了酒,互相约定他们的第一个女儿和儿子结为夫妇。
后来温老爷无意间和一个瘦马娘子先鼓捣出了庶女儿,按照当初的婚约,温初弦理当和谢灵玄结为夫妇。
长公主心比天高,如何能容忍自己淡星孤月般的儿子娶一个贱籍之女?缘此故才对温初弦多了几分嫌避。
这桩糊涂的婚约,乃是一时酒后之言,将来必得寻个由头解掉的。
谢家既不承认这婚事,温家也不想认。
温老爷和何氏一心想让谢灵玄当嫡长女沅儿的女婿,此番探病,何氏破例带着温初弦来,就是存了退婚的意思。
温初弦对谢灵玄的印象还停留在年少时。
那时也是个香雪如海的初春,谢温两家的子弟一块上家塾。她启蒙晚,三岁才开口说话,六岁之前又跟着亲娘四处流浪,对家塾中夫子讲的《诗经》《左传》如听天书,甚至连毛笔都拿不好。
所有人都嗤笑她,唯有谢灵玄一人肯静下心来教她。
谢灵玄那时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字已写得极好极好。他握着她的笔,饱蘸墨汁的狼毫游走在宣纸之上,唇角染着少年人不知膻腥的笑,问她会了么?
温初弦当时点头。
他是唯一拿正眼瞧她的,是最纯善有德的君子。
知慕少艾的年岁,人人都有慕美之心。其实她根本一点也没会,她的所有目光都被光风霁月的他吸引去了。
那时候她管他叫玄哥哥。一别数年,他竟已是名满长安的右相郎,说起来还真是令人唏嘘。
一行人今日是来探病,何氏便顺理应当地问起了谢灵玄。
我听说玄哥儿前些日子在澜河走公务,好端端的,怎么会落水?如今可大好了吗?
澜河水急,白浪滔天,掉下去可不是闹着玩的。
长公主一提这事便老泪纵横,玄哥儿原本是去澜州巡察一桩案子的,谁料遇上了匪人,落了水。好在有护卫相救,保住了性命,却染了一场风寒,这几日都在家中静养。这事报了官府,可到现在也没个结果。
何氏闻言亦悲,脸色低沉。
记忆中,谢灵玄是不会凫水的。
我去瞧瞧玄哥儿。
长公主见几个姐儿都在,男女有别,若是前去内院探看,多有不便。
哪有长辈探看后辈的道理,夫人且坐着吧。如今他身子已好了七-八分,我派人把他叫来就是。
何氏很快明白了长公主意思,应了句好。
长公主看向温家的女儿,又道,你们世兄还带着病气,仔细染了给你们。不若到屏风后面去?也是能说话的。
谢家是高门大户,家规森严,对男女之间的约束自然也是一等一的严格。温家的女儿们既没嫁,谢家郎君也未娶,怕传出什么闲话来。
温初弦随着两姊妹站到了屏风之后。那是扇黄花梨的轻罗小屏风,其上绘以淡墨的山水虫鸟,精致是精致,视线却也被挡得厉害。
不一会儿,听得一阵轻稳的脚步声。
温芷沁性子急,有些不甘,垫起脚来想看看那神仙世兄是副什么模样,却被稳重贤淑的长姊温芷沅拉住了。
温初弦也忍不住去瞧,只能隐隐绰绰地看到一个虚影。映在屏风上的清辉只是微淡的白色,可猜得来者身着雪衣襕衫。
那影子的主人开口说,母亲。
声音宛若青石入水涧的清幽,并不怎么像一个伤寒卧病之人。
温初弦恍惚,记忆中玄哥哥的声音仿佛不是这样。不过久别经年,他已及冠,嗓音自然该有变化。
她想寻些适当的词来形容他的声音,想了半天,只觉得玄哥哥的声音是极好听极好听的。
长公主道,这是辅国将军家的伯母和二位世妹,你来见个礼吧。
谢灵玄浅拜了下何氏。何氏受宠若惊,她无诰命在身,只是个深庭妇人,靠着人情才被称一句伯母,怎么担得起当朝右相的拜见,忙起身还礼。
谢灵玄却淡淡止住,安慰道,伯母不必如此见外。
何氏又惊又喜,前些年见谢灵玄,还是个读书成痴的板正郎君,颇有些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木讷;如今不过几年工夫,他谈吐举止便如此和光同尘,不愧是入了官场、在天子面前历练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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