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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三娘不禁叹了口气:好孩子,先换身衣裳再说吧。
说着,便折身走到房间左侧的紫檀木螺钿箱柜前,动手为她找寻衣物。
初沅的衣物多数由柳三娘挑选,层叠放在柜子里,一堆深深浅浅的蓝色,为的,就是让她合了那句广陵洛神的美称。
毕竟,洛神不就是因为溺于洛水,而得此之名的么?
柳三娘的手指从上而下划过堆叠的衣裙,最后,停在了一件颜色格外突兀的黑色锦缎外袍之上。
柳三娘先是一愣,诧异于这件外袍的不合适,可再联想到进屋时初沅的心虚藏匿,她倒是在愠怒中逐渐明白了过来。
好啊,好啊!这丫头竟是在出逃的日子里,背着她,勾上野男人了!
脑中一浮现这个念头,柳三娘便忍不住的怒火中烧。
但最后,她还是竭力忍了下来,没有戳破这层窗户纸,当即发火。
柳三娘随手拿了件湖蓝齐胸襦裙出来,转而交给身后的初沅。
初沅的脸皮子比较薄,还没有那个胆子,敢当着旁人的面更换衣物。于是她接过那件裙衫后,便道了声谢,避到黄花梨木屏风的后面。
听着她更衣时的窸窣声响,柳三娘轻手轻脚地,打开了镜台上的妆奁盒,果然在里边,翻到了一枚不属于她的乌玉扳指。
她端详着那枚价值不菲的扳指,顿时就气笑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她就说,之前的纵火案,初沅怎么会轻易就被释放了?而那位醉花间的常客,扬州府的刺史大人,又怎的突然光临她们这浮梦苑来了?
柳三娘攥紧了手中扳指,对着那面屏风,扬声问道:初沅,若是有人愿意为你赎身,带你离开浮梦苑,你当如何?
这话一出,拓在屏风上的那道玲珑身影,便肉眼可见地一顿。
初沅攥着胸前的连枝花样绣罗襦,意外得有些出神。
赎身
早些时候,她名动扬州之始,也不是没人对柳三娘表露过这个意图。
但柳三娘是什么人?
没有利益最大化,她又怎会轻易放手?
所以到最后,那些人都被柳三娘的好话坏话,陆陆续续打发走了。
初沅从来都没想过,她还可以通过赎身这条途径,离开浮梦苑。
初沅迅速穿好衣裙,慢步从屏风后走出。
她看了眼不远处的柳三娘,低首柔声道:初沅都听三娘的。
没有柳三娘的发话,难道,她真能决定自己的去留不成?
看她垂首低眉的模样,还当真是认了命的乖顺。
可柳三娘却不由冷笑道:听我的你什么时候听过我的话?呵,你现在倒是长本事了,知道斗不过我,所以就学会勾搭别人来压我了啊?
初沅闻言一愣,错愕地抬头看她,问:三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眸中的迷茫,还真是做不得半点假。
柳三娘眉间微蹙,迟疑地陷入了片刻思索。她一边观察初沅的细微表情,一边毫无起伏地陈述道:刚才那个梁威说要给你赎身,让我取消三日后的出阁宴,直接把你送到他府上。
这话于初沅而言,不啻于晴天霹雳。
梁威怎么会是那个可怖的梁威?
听说,他可是有一整套折磨人的手段用在床榻间,滴蜡,锁链,鞭打无所不用其极,甚至不久前,还在醉花间玩死过一个姑娘,但碍于他的身份地位,那个可怜的女孩子不过就草席一裹,胡乱扔到乱葬岗,轻轻揭过罢了。
这样一个人
她要是落到这样一个人的手里,那她岂不是,也逃不过那样的命运?
或者说,会以更加惨烈的方式收场?
一想到方才台上,梁威那狠厉的眼神和蛮横的做派,初沅就像是被无尽的恐惧淹没,恍惚地晃了下。
她的身上,没有一丁点儿对命运的笃定,只有说不完道不尽的惊惶与不安。
完全不像是勾上了刺史的反应啊。
意识到是自己猜错,柳三娘的表情有一刹那的难堪,但她愣了愣之后,到底没有开口澄清。
刺史府权大势大,托人带来的话强硬且绝对,没有留半分商量的余地。她们浮梦苑虽然在扬州有点根基,但碰上这条地头蛇,也不过是以卵击石。
柳三娘恨啊。
因为这位刺史大人的突然插手,她终是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虽然说吧,那位庞刺史给她开的价也不算低,甚至可以说是大手笔了,但哪有留住初沅这个活招牌,源源不断生财的好?
柳三娘这个哑巴亏吃得很不是滋味,她扫了眼旁边花容失色的初沅,硬邦邦说道:现在事已成定局,你就好好收拾一下,准备三日后的离开吧!
眼见她要疾走离去,初沅抓救命稻草似的,声声细弱唤道:三娘,三娘
可不论她再怎么可怜,再怎么悲切,柳三娘都心冷如铁,一次都没有回头。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初沅心如死灰,扶着镜台,缓缓跌坐在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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