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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样的行伍之人,按理说,是和承恩侯府沾不上边的。

他说是来为老夫人贺寿,想必,定是冲着初沅而来。

想想虞崇峻的行事作风,太子妃也分外无奈。

她安抚似的轻拍初沅肩膀,随即抬头,望向不远处的滕子逸,唤道:子逸。

滕子逸迟疑地看了眼她旁边的初沅,慢步走近,收礼地止于一步之远的地方,略微颔首应道:不知太子妃有何指示?

于是太子妃便将情况轻声对他说明,叹道:初沅不知侯府路貌,就劳烦你,先送她从侧门离开。今日是老夫人寿辰,初沅不想在宴会上生事,搅黄了这么桩喜事。

话音甫落,初沅也跟着抬起头,向他望来,一双眼眸仿若林间清泉澄澈,潋滟着温柔眼波。

四目相对之时,滕子逸神情微恍,沉声应道:是。

还请殿下,随我而来。

担心在中途碰见虞崇峻,临行之前,初沅谨慎地戴上了帷帽。

***

待到虞崇峻入宴之时,正堂已然不见了初沅踪迹。

他手扶后颈茫然四顾,属实为自己以前的行为感到悔恨。

他一介莽夫,直来直往惯了,哪里还记得中原的规矩?

惊吓到公主实乃不该,他今日过来,不止是想见她,更是想当面给她赔个不是。

结果,公主好像躲着他,他根本就找不到人。

虞崇峻在衣香鬓影之中来回穿梭,末了,终是认清事实,杵在原地长叹。

这时,额头突然砸来一小片湿润。

虞崇峻站在人来人往的正堂,疑惑地蹙起眉头,抬手抹去那片湿迹。

拿到眼前的手缓缓展开,醒目地沾染了一抹猩红。

紧接着,又是一滴殷红落在手上。

漫开淡淡的血腥味。

久经沙场之人,太清楚这是为何。

他退后半步,抬头。

只见承尘横亘的房梁之上,一个满身血迹的女人趴伏着,瞳孔放大,苍白的脸藏在凌乱发丝间。

诡异到可怖。

有人也跟着他的动作,一起往上看去。

刹那间,正堂惊叫着乱成了一片。

当谢言岐带着差吏赶到之时,这场寿宴已是混乱不堪。

他逆着汹涌人潮走近正堂,驻足抬首,望向头顶死不瞑目的女人,目光一沉,道:立即封锁承恩侯府,一个不放。

今晨送来的信条并未言明时间,所以出事的时间,是今日。

滴落的血迹显然没有干涸。

真凶,一定就还混在这群来客中间。

好在他们来时,谢言岐提前留了一行差吏守着正门,所以,只需堵住各处侧门即可。

但若是那人提前离开

他若有所思地摩挲着佩戴过玉戒的指节,提步而行,在一众差吏的簇拥之下,大步走向正门。

正堂的喧闹被距离削弱,遥遥传至耳畔,听得不甚分明。

疑心是虞崇峻惹出的麻烦,初沅倏然顿住脚步,在阶前回首,望向侧门框出的那处葱郁庭院,怔怔出神。

旁边的滕子逸落后她半步,自是瞧见了她眸底的担忧。

他沉默片刻,出声道:殿下莫要担心,或许,是府里请来的戏班子,正惹得满堂喝彩。

闻言,初沅眼波流转随他而动,睫羽轻颤,原来,是这样的么?

隔得远,那边的动静听在耳中,显得尤为模糊。

先前,阿耶已经惩戒过那个虞崇峻了。

所以站在应该不是因为他而闹出的事情吧?

她眨了眨眼,终是拎起裙摆,准备走下门前的这排台阶。

孰料足跟落梯,便有一阵撕裂般的疼痛扯动着脚踝,使得她禁不住地身形一晃。

离得较近的滕子逸眼疾手快,两步上前,伸手扶住她的肩,殿下小心!

初沅顺着倾倒的趋势,下一刻,不慎后仰撞到他胸膛,几乎是被他拥在了怀中。

顾及礼数,滕子逸一怔过后,连忙松开她,退后半步。

但脚上的伤痛实在令初沅难以站定,她出于本能地,下意识攥住了他的手腕。

这时,一阵杂沓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的走来。

为首之人身量极高,挺拔颀秀若松竹。他身着深绯官服,金玉带掐腰,逆着初晨的天光大步迈近,站定于台阶下,随后,慢慢抬起头来。

官样幞头之下的清隽面庞,一点点在朦胧光影清晰。

初沅站在阶上,借着位置的优势,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一时间,心跳快得仿若静止。

有关于他的无数记忆,一幕幕在眼前回溯。

隔着帽檐垂落的朦胧轻纱,她不敢眨眼,长久静默地凝望着他,于无声时怔然落泪。

似是过了一瞬。

又似是,过了上千个日夜。

她轻声问道:你是何人?

软糯的嗓音一如梦境中的那般温柔,此时,带着些微轻颤。

轻而易举地,就能勾起他胸腔的悸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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