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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对院门的堂屋里,很快传出一阵细密的脚步声,少顷,一个衣衫不整的男子从屋内冲出,眼窝深陷,还未见到我就连声高喊:先生可是来了!

他应是太慌乱了,竟未听出我是女声,出了门看见我,愣在当场。

姑娘是?他问。

我是李修德的女儿。我说。

不消说,对面该就是许家当家了。他神情困顿,盯我半天才反应过来。你是有灵吧?他勉强笑笑,家父和令尊早年通信时,提到过你。

那令尊他越过我向门外看,好像我爹就躲在我后头一样。

啊,我爹他来不了,我说,他腿脚不便,下不了山,只叫我来的。

可是许家当家脸上略过一丝失望神色,姑娘如何能

我爹把一身本事全传给我了,我来也是一样的。我唬他。

九枝斜睨我一眼。我暗暗踩他一脚,让他别说话。

不然怎么办,总不能告诉许家当家,我一共才学了三四天吧?

许家当家还是将信将疑,但我都已经来了,断不可能再叫我回去,于是他面上有了些光彩,把我往院内迎。快快进屋,他说,旅途劳顿,姑娘应该也累了。

我和九枝一齐向里走,他这才发觉九枝的存在。这位又是?他问。

他是我爹娘救下的男子,算半个徒弟,我已在心里练过几遍,这套说辞说出来毫不脸红,现在跟着我,给我帮忙的。

九枝气度不凡,还带些神秘,许家当家这次倒是毫不迟疑就信了。原来是李先生的徒弟,是我怠慢了,看兄台的举止,一定学有大成吧?

九枝面带尴尬。我强忍着没翻个白眼,只管走进堂屋内。

堂屋内和院落里几乎一样破败,不知有多久没打扫过,我刚一跨过门槛,眼角瞥见不远处有动静,看过去只来得及看到一位女子,怀抱一个孩子,躲在另一扇门后瞧我。

我正待打声招呼,想不到她一言不发缩了回去,立时便不见了。

呃,那是贱内,许家当家向我解释,她怀中是我小儿,年方两岁。贱内她她有怪疾,见不得生人,还望姑娘莫怪。

我还想再问些话,许家当家已经招呼我坐下,打断了我。屋中桌椅上满是灰尘,一片杂乱,他就随便拿衣袖抚了抚。

我看这桌椅的制式,依稀看得出这是大户人家才有的东西,但怎么会脏乱成这样?

忘了说,小生叫许如白,姑娘叫我如白便是,许如白一边在家中寻索,一边说,家父同令尊多年前曾是好友,家父临终前也特意关照,家中若遇到异事,可向令尊求助,一月前我修书一封,久未回应,如今看来许是递信的人耽搁了吧。

我干笑两声,没接话,他要是知道我爹早收到了信,就是不来,不得疯了?

许如白又翻腾了一会儿,终于从桌子后找出一只茶壶两只茶杯,倒了些茶给我和九枝。这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泡的了,一股子尘土味儿。

看我略微皱眉,许如白也觉得不好意思。实在是失礼了,他在桌子一旁坐下,说,家中遭遇变故后,仆人家丁都跑了个干净,贱内又时好时疯的,屋内便成了如此模样。

我心想你自己不能打扫吗?但也没说出口。

唉,许如白扫了一眼全屋,兀自叹道,想我许家也是这潞城里数一数二的大户,谁承想落得这副田地。

他面色苍白,须发凌乱,像是经受过长时间的惊吓,整个人都枯干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我问,怎会这样的?

许如白又叹口气:这要从半年前说起了

从他的讲述里,我终于大概知晓了,许家究竟遭遇了何种异事。

半年前,许家还是人丁兴旺,一派其乐融融。直至某天,晨起不久,一名家丁忽然神色慌乱闯入堂屋内,说晚上起夜,在院中见到了异状。

起初全家人都没当回事,以为他睡迷糊了,看花了眼。

没想到这异状竟加剧起来,先是仆役们居住的下房频现异状,接着厢房和上房也遭了殃,每夜一至子时,府中便陡生怖况,不足月余,全府上下已经被折磨得人心惶惶,终夜无法安稳。

这时许父还未想到要找我爹相助,只当作一时遇了邪祟,便请来城里唯一一个道人,作法驱邪。

可道人作法三天,异状反而更凶,最后道人自知无法应对,不告而别。

许父再想给我爹修书,已来不及,两个月内,许家父母相继重病暴毙,未及发丧,仆役家丁也都悄悄跑了。

许家招了邪物的消息,在城内不胫而走,原先和许家交好的故友渐渐疏远了这家人,唯恐避之不及,左右邻舍担心受到波及,也慌忙搬走,这一带终只剩了许如白和妻小三人。

许如白遵照父亲嘱托,给我爹送去书信,又不忍抛下祖上积攒的家业,便在此处苦等,而异状依然夜夜出现,如今许如白几近崩溃,若不是我及时赶来,他怕是也撑不了几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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