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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在梁上又跌下来这厮,可不正是忘川边替我浇了五百年酸水儿的白无常么。
白无常揉着屁股站起身,又仔细掸了掸身上薄灰,也不知有没有苦巴着脸,只知语气哀怨,小兰草,本无常好歹有正名儿,白无常黑无常,多难听。
他声音倒是一如几百年前清澈懒散却又话痨叽歪,只不过许久没听,我倒是十分想念。
之前你也未曾同我说过你有甚么正名儿。
白无常大喇喇攀到我身旁坐下,鬼头面具正对着我脸面不足一寸,几乎挨着我鼻头,本无常名儿叫白剪愁,专替死人剪除忧愁。
我点点头,将他推开一尺之远,哦,真是个好名儿。你怎么认出我来?
白无常伸出手指晃晃,你这长相,再说你这味儿,本无常在忘川边嗅了五百来年鼻头都快嗅失灵,怎么会不记得。
可当时我只是一株兰草。
一株兰草怎么?你真当我脑子笨?本无常可是聪明绝顶,啧啧,你虽则长成这般,可我有无常之眼,自然知晓小兰草你的魂魄长得啥样。
我大着胆子伸手叩叩他的鬼头面具,道,我也有正名儿,唤作夜兮白。
白无常摊手,小兰草才可爱,这破名字谁给你取的。
正是你口中那位西海龙尊所取。
白无常脑袋转向窗外,又转回来,接口道,无妨,他都离了凡间回西海去,我私下里损损他也听不见。
我才要闭眼躺下不理他,他却硬生生将我拉起,大声叹气,唉唉,小兰草你可别睡呀,这么多年没有你在忘川边上,都没个听我说闲话的,黑无常那厮也整日冷面,拘来的魂魄也对我不大理睬。
拘来的魂魄怕你都怕得不得了,怎么可能会理睬你
你这面具晃得我眼疼。我实话实话,身心俱疲。
白无常嗷了一声,转过头去磨磨蹭蹭了一会儿,再回头过来时,已经换了个面具,你瞧着如何?
一枚薄细的银质面具遮住他鼻梁以上,熠熠生辉,我这才发觉白无常脸型也是极好的,嘴唇微微上翘,脸侧垂下两绺碎发长长。
有那么片刻我也想,若是能掀开他的面具瞧瞧该多好。
实际我也这么说了出口,你脑壳上一定要带上面具么?
白无常点点头,我是无常,怎么能轻易让平日拘的魂瞧了脸去,万一他们看上了本无常怎么办?
我登时无言以对,这厮厚脸皮话痨还真不是说笑。
白无常索性翘起二郎腿,手闲闲指着我身旁依旧躺着的楼熙,道了声,喏,今儿本无常其实是来收这厮的魂魄来的。
之前桑问给我的横木上齿痕深深,我心中有些吃惊,怎么才引了阿玉的魂魄离开,楼熙这就
白无常依旧唇边笑意浓浓,向我解释道,这人本来便是花街浪子里外被掏空,命不久矣。好歹西海龙尊附身于他身上,这才多续了这么一年来的命,现下龙尊魂魄离体,本无常自然要来收他的魂走。
我侧头看着楼熙的脸,他睡的宁和。阿玉的魂魄走了,他也仿佛失了光彩,不再是之前的楼熙。
可是,至少同这具皮囊的情分还在。
我侧头看白无常,好歹念在你我五百多年交情,不能放他一马再活上十年阳寿么?
白无常啧了一声,这会儿又念起了咱们五百来年交情啊,方才还那样嫌弃本无常,小兰草你还真是个无心无肺的角儿。他劈手夺过我手间横木,放在自个儿手间,摩挲起上头齿痕,你这取个血都死去活来,当初冬
我皱眉,甚么?
白无常抬头,龇牙一笑,没甚么,其实也不是没办法,只看你愿不愿意。
楼熙还不能死,我起码得替阿玉还阿玉占了他的这一年。
我点头,笑的虚气满面,故人请求,那必然愿意。
不想白无常蓦然丢开横木,捧住我脑袋,在我脸上上下揉搓,嘴边笑涡深深滚圆,好不容易来趟人间遇上故人。左右我也闲惯了,那就在人间耍上那么一阵,这阵子里嘛,自然是小兰草你来陪我。反正判官的命格簿子在本无常手里,随意添个几年也不成问题。
他笑得既阴测又欢喜,颇有些阴谋气息。
成交。我背过身去,躺在美人榻上,闭眼小憩。
兰草你白无常好死不死黏上来,挤到我背后蹭了块地儿,成成成,本无常纡尊降贵陪你一同困觉。
我一星半点也不想同你困觉。
白无常的手搭上来,扣在我腰间,还一边喃喃自语,你别想歪,我就是怕掉下去。
罢了罢了,我再不开口说话。
兰草啊,你知道么,剪愁剪愁,其实是应黑二子那个成卿的名儿,可惜他终日不同我讲话,满脸死气沉沉。
唔,原来白无常这厮也是同道中人。
身后话音终于微弱下去,我陷入睡梦,沉沉不醒。
自此我与白无常鸡飞狗跳的生活彻底拉开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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