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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玉听得想要冷笑。

是无暇赴京,还是无暇赴死?

“而今城池皆已收复,战事稍歇,遂召我入京参宴之余,一并受赏。”萧牧将话说完。

这连三岁孩童都骗不住的说辞,衡玉已懒得多做半字剖析,只看着他问:“这其中未必没有姜正辅参与,暗杀不成,便欲借一道旨意逼你入京——让你去你便去?鸿门宴也要去吗?”

萧牧也看着她,道:“自然是因我想去。”

衡玉刚想再问,只听书房的门被人叩响。

“将军,严军师他们到了。”

萧牧:“请进来。”

衡玉看向他。

看懂她眼中的询问,萧牧温声道:“外间风大,再坐一坐吧。”

衡玉话只说到一半,本就不想回去,闻言便也不同他客气见外。

二人既是同盟,遇到此等大的决策本就理应消息互通。

她纵然觉得他这个决定过于冒险甚至草率,但她私心里还是相信,他行事,定有他的道理在。

衡玉平复了心情,很快便见严军师、苏先生、印海、王敬勇,及严明一并走了进来。

衡玉起身向两位长辈施礼,与诸人依次打了招呼。

见她也在,五人当中除了苏先生微有些意外,皆觉十分正常。

“都坐下说话吧。”萧牧道。

诸人应下落座,严军师开口问道:“将军当真决定了要应召入京吗?”

萧牧点头。

“可……”余光扫到端坐的少女,苏先生犹豫了一下,但也只是一下,便道:“圣人病重,正值皇位更迭之际,侯爷身为营洲节使,手握重兵,此时入京本就容易招来猜忌……只怕到时被‘有心之人’借题发挥,若有脏水加身,困于京师之内,只恐根本没有抗衡之力。”

“但若不去,便是抗旨不遵,拥兵自大,亦可成为问罪的缘由……”印海道:“此举或本就有试探侯爷是否忠心之意。”

“忠心到何等地步,他们才能安心?甘愿赴死吗?”苏先生面色凝重:“纵有抗旨之嫌,但只要能留在北地,至少尚有自保之力,而若去了京师,那就真正要成为笼中困兽了。”

“苏先生之意本侯明白,然所谓自保之力,不外乎是以北地安危和卢龙军为盾相抗——”萧牧道:“此事无两全之策,但安坐于北地百姓身后,绝非真正的破局之法。”

听懂了他话中所指,苏先生无言片刻,方才问:“侯爷可还记得苏某第一日入侯府时,侯爷曾答应过苏某的话吗?”

他彼时曾道:‘时局如此,若有一日,将军所效忠之人不仁,还望将军务必依情形施为,断不可重蹈舒国公覆辙’——

断不可重蹈舒国公覆辙。

萧牧于心底重复了一遍这句话,看着苏先生道:“苏先生放心,我之所愿,是为寻求更好的解决之策,而非是以死表愚忠之心——我如今十分惜命,做不出甘愿送死之举。”

“我既决心赴京,便当做好万全准备,以留足退路与自保的筹码。”萧牧看着众人,“今日请诸位前来,便为商讨此事。”

换而言之,便是主意已定,再无转圜可能,只需商议应对之策即可。

苏先生在心底深深叹了口气。

什么万全准备,哪儿来的什么“万全”,说得再好,也还是逃不脱以身犯险四个字!

再多的对策,也只是尽可能地补救而已……

说白了,这是将北地安危置于前,己身安危在后了。

这个道理,衡玉又哪里会不懂,下意识地看向一言未发的严明。

这个时候,严军医不得站出来走两步,骂几句吗?

然而严明只是半垂着眸,甚至不知有没有在听众人的谈话。

“我知将军有怜惜天下苍生之心,不到万不得已不愿起战火……”苏先生轻叹口气,终究是妥协了:“苏某唯愿尽所能,促成将军之愿。”

萧牧抬手:“萧牧多谢先生相助。”

一直也没怎么说话的严军师看着萧牧,心中此时只有一个感受——这一日果然还是来了。

这还是当年的那个少年,他会如何选,几乎从一开始便注定了,纵然经历了诸多,少年却从未有过分毫动摇。

境遇变化动摇不了他,世人议论动摇不了他,功名利益无上诱惑、质疑猜忌如刀剑袭来亦动摇不了他。

若说当下最有可能劝得动他的……

严军师的目光落在静静坐在那里的少女身上。

最有可能劝得动的——大约也是最不可能去劝的。

书房的门紧闭着,众人商议至午后时分,才只算大致将局面彻底剖析了一遍。

“不同于当今圣上之平庸,于近年来的一些新政上可见,当今太子似可见几分心有丘壑,心系百姓之仁明……”苏先生思忖着道:“入京之后,侯爷或可与之接触一二……若能取得太子信任认可,无疑是最可行的一条捷径。”

圣人久病,虽说免不了受各方牵制,但太子手中并非无权。

萧牧颔首:“是,我亦有此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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