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颂光点了点头,“辛苦,回去休息吧。”
烟枪想要快点离开这里,因为胃里的恶心如何也压抑不下去。
他冲进洗手间,不管不顾地弯腰呕吐起来,没有被完全消化的食物带着极强的下坠力顺着他的食道归于排水渠。胃袋夸张地摇摆着,他用力地按住,手上的力量失控,几乎要将自己整个手掌揣进胃里。
他又狠狠呕了一口,黏液混着血丝,满口的腥甜。
他咳了一下火辣辣的喉咙,用力地啐了一口,他多希望这口带血的痰能啐在这些纨绔公子脸上。
“这么大反应。”
他转过头,愣了一下。这半秒的晃神是因为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只偏侧到这个角度并不能看清门口的来者。他的右眼很少告诉他,自己的失明。
他胡乱抹了抹嘴边的污迹,冲水、漱口、洗手,再抬起头的时候,他看到自己左眼通红,右眼混沌,不由得露出一个苦笑。
颂光拍了拍他的肩膀,给他拧开了一瓶瓶装水。
“我们拼命保护的,一直都是这样的人。”颂光平淡的声音响起,一字一句清晰地砸在地板上,“想要活下去,就别苛责自己。”
颂光垂眼看着烟枪,他比烟枪还要高一些,身高有一米九以上。此刻他背着光像是背负着光。他的表情平静肃穆,俨然是庄严殿堂里的神父。高大、平静、慈悲,让每一个笃信神明的人都不由自主地想要向他忏悔。
“这些我能想得通,”烟枪的手捂在脸上,水滴不断从他的手掌滴落,他的声音有些发抖,“但我又觉得……为什么我要活着,活他妈受罪。”
“因为你和我们不一样,”颂光拍了拍烟枪的肩膀,“无论是反革、我还是陈栎,我们都有一定要到达的终点,所以即使我们痛苦,也要不断地泅渡。”
“你的痛苦,源自于你,没有私心。”
烟枪浑身一抖,脑子里顿时花白一片。相似的话,昨夜才从陈栎嘴里听到过,“抱歉,我有些私心”,陈栎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听到了浓重的不安和内疚。
他恍惚间明白了什么,却很难简短地总结。
颂光说的“私心”和陈栎的“私心”可能就是支持他们活下去的东西。
他们见过那么多的死亡,从对死亡惊惧到对死亡麻木,然后又滋生出一种极度矛盾的愧疚和自愧。以至于无论出于什么目的、面对什么对象、达到什么样的结果、都想对死者跪地愧疚。
这是一个巨大的、无解的怪圈。很多士兵会在执行极端凶残的任务之后自杀,其中自杀率最高的是——那个已经不能写进报告里的名词。
烟枪闭上眼睛,他又看到了白昼暴雨,天黑得像是夜晚。雨水混着血水,还是血水混着雨水已经分辨不清,暴雨不歇,泥泞的血水在地上鼓出一个一个的大泡,就像是魔鬼的皮肤。
他们这样的人,经常会问自己两个问题“这次我还能活着回来吗?”和“为什么死的不是我?”
这两个问题就像是魔鬼的低语,撕扯着灵魂和躯体,将他请入深渊。
“不要再去想这些,吃药,睡觉。”颂光的声音平静,充满了抚慰力。
烟枪这时候才注意到颂光放在洗手台的瓶装水旁边还有一颗药。他毫不犹豫咬开了薄膜,将那颗白色的药片吞进了肚子里,药片很坚硬,石子一样划过了他的食道。
他咕嘟咕嘟灌了半瓶水下去。
颂光叹了口气,揉了揉烟枪银白色的头发,轻声问,“比之前严重了,这样多久了?”
“今年,”烟枪平复了一些,“以前也会心烦,睡不着,但是不像现在,会有生理反应。”
烟枪皱着眉头,接着说,“那个梦…我最近经常做,只要睡着就会梦见,我他妈都觉得自己快死了,病死的,艹,我最不喜欢这个死法。”
“要做精神干涉吗?”
烟枪沉默了许久,还是摇了摇头。
“你是不是歧视现代医学,”颂光用那种平淡的调子说这种话,总是显得有些奇怪,“给你开两副安神汤调养一下?”
烟枪笑了笑,语气似乎轻松了一些,“不如让老大给我放假,看,我都累病了。”
“我送你回去休息吧,趁着现在没什么事。”颂光扶着烟枪的肩膀带着他往外走。
“我就知道,领导永远是剥削阶级。”
***
陈栎独自一人离开食堂之后去了审讯室,他前一天带回来的男人还在那里躺着,扎着营养液,身上捆得结结实实,除了手指能动几下,浑身肌肉关节都动弹不得,非局在捆缚这方面当之无愧是十三司局第一。
陈栎把触屏输入板放在男人右手下方,然后坐在男人身旁的椅子上。
男人是清醒的,睁着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天花板。他的牙和下颌骨被陈栎踢碎了,短时间内肯定是没有办法说话。正好,陈栎也不喜欢听人绕弯子,他只需要直接的问和答。
陈栎将第一个问题重复了三遍,男人的手指一动不动。陈栎问了第二个问题,同样前后重复了三遍,男人誓死不答。陈栎又以同样的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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