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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德胜道:“回公子,我清醒后没被人利用过。至于执念……”
邓愈立刻道:“老赵,你死的时候,对我说想看到中原一统!”
“啊。”赵德胜恍然大悟,“难道说就是这个原因?”
朱标的态度更加温和一点:“赵将军,你既然来到邓府,说明你的愿望是和死亡有关的,来到邓府就是证据。”
“唉。没想到我这不甘心,给你弄出这么多事来。”赵德胜沮丧道,“死的没用也就算了,死了以后还坏事,公子,你让我远远看一眼家人,就把我灭了吧。”
“不可!”邓愈下意识想要阻止,又没什么理由,结结巴巴道,“多活几年不好吗?”
“这样的情形,哪里还叫活着。”赵德胜指指腰上露出的箭头,“你瞅瞅,我现在连肠子都没了,还叫人吗?”
邓愈沉默下来,脸上有道疤,有块胎记,尚且被人们用异样的眼神看着,肚子上扎了一支箭,糊了一身血的鬼,还能和别人一起吃饭、一起喝酒、一起聊天吗?
躲躲藏藏,老赵万一疯了怎么办,他原来,可是人啊!
我是可以接纳赵德胜,可是我的妻子行吗?
赵德胜的夫人、儿子、弟弟又怎么想呢?亲情可以突破暂时的恐惧,能长久地破除世俗的排斥吗?阴气会不会伤到他们?
别的将领、别的大臣,是不是会趁机做点什么?
应天府的百姓又会怎么看……
王道长人老成精,平时你看他乐呵呵的,好像眼里只有吃喝玩乐的琐事,可他毕竟没有那么简单,一眼就瞧出了邓愈的顾虑。
在漫长的斩妖除魔的年岁里,稀奇古怪、可歌可泣的故事他见多了,有时候他扮演的是不分青红皂白的恶人角色,有时候是惩恶扬善的仙人,有时候又是棒打鸳鸯的混球。
他的意思呢,就是用轻点的办法除掉为好,但主事人是朱标,还得看他的观点。
于是王老道长试探地看向朱标,想请他下决定。
“先跟我回镇妖处吧。”朱标拍板道,“王道长,让他脱离邓府可以做到吗?”
“可以。”
王道长掏出一张符咒,向邓愈要了一碗水,把符化在水里,叫他喝下去:“暂时屏蔽你与阴气的联系,就能把这位将军带出去了。”
“走。”朱标道,“邓将军,你先好好安慰家里人,过几天再去帅府找我。”
“赵德胜怎么办?”邓愈咬着牙,“如果老赵真的想死,我也没什么办法,更没资格阻止他,您帮我劝劝他吧,我……”
“他已经死了。”朱标道。
“……”
邓愈哑然无声,沉默片刻,叹了口气,将碗里的水喝干净,坐在了椅子上。
赵德胜跟着朱标走出去,只留给他几个血脚印。
—————
邓府外。
天快亮了。一丝朦胧的光线穿过长街两侧的柳树叶,轻轻的触及在地上,仿佛是明日初升前的试探。
“你都看见了?”
赵德胜一愣:“都看见了。”
“全部都?”
“只看到大帅把公子提起来放在马上的那一段。”
朱标脸一黑:“没问这个。不过赵将军既然叫我公子,肯定是大半重要的东西都清楚了。”
王老道长安安静静,一声不出地坠在很远的地方走着,时不时喝一口葫芦里的酒,非常有眼色。
“有忠心,有胆量,在我爹那里做过事,神志清醒,志向远大,没什么怨气,刚刚化鬼气体不稳。”
朱标数着赵德胜的优点,越数越觉得他简直是送上门来的城隍。
“赵将军,你为什么想看到中原一统?”
“行军打仗,还能有什么别的想看见,非要往深了说。”满身肌肉的大汉意外柔情,说出不输于文人墨客的想法,“中原一统,百姓们就能过上好日子。当条盛世的狗,也比元朝的人强。”
“如今你肯定不能领兵作战了,为什么不换一个愿望,换成守得应天一方平安,换成百姓安居乐业。”
“好像没什么区别……”
“那就好。”朱标笑了,“赵将军的难处就是做鬼与做人不同,无法与他人来往,没有正常生活,亦无营生可做,那么做神仙比做鬼要强吧!”
“啊?话是这么说……”赵德胜笑道:“那我也得有能耐啊。哪儿来的神仙?”
朱标转过身,折扇在手中转了一圈,扇尾所系的珠子发出一闪而过的微光,扇头对着赵德胜轻轻点了一下。
应天城所有的百姓——正在熟睡的,早起穿衣的,院中吃饭的,吆喝叫卖的,于田地间耕耘的,男女老少,无论富贵,无论贫穷,无论良善,无论刁恶,他们的身体中都飞出了一抹白气。
人道气运像风一样卷起,四面八方刮来,俯冲到这条长街上,又汇聚在扇尖一头,随扇子主人的动作,一头扎进赵德胜怀里。
“现在有了。”
“应天城缺一个城隍,自古以来城隍是皇帝百姓所封,以赵将军的功绩绰绰有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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