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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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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曼蒂克

傍晚五点钟的光景,租借的繁华还未正式开场,阴森森的天际下着蒙蒙细雨,汗毛似的顺着微风飘。这种小雨容易让人恼火,首先不够热烈,再是缠缠绵绵地总是不停,平白的坏人心情。

一辆人力车停在戏院门口,戏院的大门处于半开的状态,幷无人看守。车上下来着靛青长袍的男人,男人个子不高,身段十分清瘦,圆帽下是一张面无白鬚的脸。

许国华给了钱,面色阴柔带着寒意,跟头顶的天气一般,很有点阴沉。

现在开没到开场时间,大堂里只有两个丫头,一个在摆弄桌椅,一个在扫地。见他进来,前后问声好。许国华没理她们,径自去了后臺。后臺倒是人满为患,沿着墻角摆着长条的桌子,桌子上架着长排的镜子,而镜子被分成格子般的方块,方块边沿点缀着一圈白色的圆灯泡。

班主从人群里挤了出来,对他裂开菊花笑脸:「许老闆,今天来得挺早啊。」

许国华暗自嗤了一声,面上装着笑意:「哪里敢称什么老闆,我这段位还不够格呢。」

说着他抬了手,尾指微微的翘起来,在班主手背上轻拍一下。

班主满意得点头,又是恭维两句,作出秘密的姿态,拢住手背凑到他的耳边:「可别说我没关照你,今天晚上有大客到,你在这里也有几个年头了,能不能熬出头,就看你今晚」

他朝许国华使了个眼色,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许国华换了衣服在自己的位置坐下,拧开五颜六色的瓶瓶罐罐,他看着镜子里面的脸,柔腕提笔,笔笔精确细緻,这张令他厌恶的脸逐渐的散发生机,逐渐倾入了魂魄。

戏院开场时,前臺零零星星的坐不满。等他上臺时,倒是坐满了泰半,人群里闹哄哄的拍巴掌,掐着嗓子喊嫦娥嫦娥。最前面坐着几桌富贵小姐和太太们,衣着美丽时新,一看便是来打发时间的,喝着茶水埋头聊天。

许国华挥舞着水袖开了嗓子,谁也不看,已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待他即将要飞月入天时,场面忽然混乱起来。这种混乱来也快去也快,重头长靴咚咚咚地踏在木板上,秒速把惊讶的呼喊给镇压下去。二十位荷枪实弹的警卫员护送主子进来,班主把腰弓成了虾米,生怕多坤一寸就是怠慢贵客,他也很紧张,喘出的白气里带着颤抖:「季季先生,请走这边,楼上的包厢已经备好了。」

男人带着藏青色的军帽,帽檐下一片鸦黑,鸦黑里射出来的目光带着漫不经心的冷冽,班主略一抬头,就吓得脊梁发寒——这种人,是杀人不眨眼的。

人命在他的眼里,是毫不值钱的。

季仕康接下披风,露出一身考究的薄呢子戎装,綫条处处笔直。身后的副官接过披风,抬腿给了班主一脚:「废话什么,长官爱坐哪里坐哪里!」

还好班主即使扶住了栏杆,否则出丑出大了,他一连答了七八个是,年轻骇人的长官已经越过他,去了戏臺最前面。

季仕康的脸就在许国华的眼下,这样一张衝击性十足的脸让他差点变调。他的声音顿时如磁带卡住,在满场诡异的安静下,季仕康抬起双手,修长的指节上套着白手套,白手套乍一合拢,发出闷的啪声,随即又是两下,后头的人全部跟着鼓起掌来。许国华就是在这片令人惊骇的掌声中,重新接上了喉腔。

眠风低着头在后臺扫地,脑袋后面梳着大麻花辫,身上穿着半旧不新的坎肩,里面套着短短的花袄子,属谁都不会注意的范畴。刚才在外间跟许国华打招呼时,他都没注意到。前臺闹了又静,静了又闹,大家的注意力都跑到前头去了,眠风便丢了扫帚,端了块低矮的板凳藏到柱子后头,撩开厚重的帘幕往外探。

她看到了季仕康,嘴里当即生了丰沛无比的口水。

男人整个就像一块冷硬的冰雕,枪击不穿,刀砍不碎。

眠风很想上嘴咬一咬,看他的肉是不是真的硬,会不会硬的硌牙。

其实第一次预备暗杀时,处处都准备好了,然而眠风在酒店对面埋伏时,通过狙击枪的十字看准他的脸时,硬是下不了手。

酒店内繁花似锦觥筹交错,他也是穿着这身军装,不过胸口的口袋里别着一隻鲜红似血的玫瑰花。她的目标就是打碎胸口别花之人的脑袋,子弹应该从他的太阳穴衝进去,人群应该会张皇惊叫,然后墻上会留下红色粘稠的液体。

季仕康应该在一个月之前,就死在玫瑰酒店的大堂里。

然而他现在正用他的閒情逸致坐在戏臺下正中央,白手套上端一杯热茶。

眠风捧住自己的脸,内心孩童式哎呀长嘆一声。

某些时候,她会对自己乐不此彼地妆模作样。

当时她在想什么呢,无非是想一颗子弹把他解决了,未免太暴残天物。

眠风打了个哈欠,伸了个长长的懒腰,从帘幕后退开,复又捡气扫帚状似无意的到处乱晃。前门后门全都有守卫,十几人的队列把大堂包成了铁桶。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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