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梦征兰(2 / 2)
娘娘恩典。”宇文序抬首一吻唇瓣,搂着人睡下,“何事这般高兴?”竟有大半夜闹腾的兴致。“今日午间小憩,我又见了那戴金圈的老妪,”南婉青道,“你猜她说了什么话?”宇文序心神一凛:“什么话?”“她说我原不该有后,数月祈求供奉,上苍知悉你我诚心,格外开了恩。”南婉青胡说八道,言之凿凿,“我只当是诓骗香火的话,让她瞧一眼孩儿模样。她说天机不可泄露,赠我一枝兰草便推着醒了。”“兰梦之征乃吉兆,你一向有福气。”宇文序心下稍定,生怕南婉青又得了稀奇古怪的梦。他性子刚直憎厌曲意逢迎,却不忍她伤心,先前胡诌已然绞尽脑汁。[4]
南婉青道:“我想着明日请太医来瞧瞧。”月前太医署改一月一请脉,上回看诊为八月既望,迄今二十叁日。宇文序答了声好,不过顺她心意,未作他想。“明日公宴宗亲大臣,想必礼数繁多,我自看诊便是。得了话再遣人回禀御前,你安心国事。”南婉青侧了身子,眉眼贴着宇文序颈窝,闷声闷气。宇文序吻了吻发顶,说道:“岂有如此奔忙,寻不出一分空闲。”“向之……”怀中人蹭着肩颈厮磨,约莫合了意。宇文序再一吻乌润鬓发:“定是陪着你,不必多心。”翌日午后,太医署奉旨入宫请脉。宇文序一早前去宣室殿议事,未正二刻即需起驾明堂尽秋祀之礼,趁着午膳的空当御临昭阳殿,因时辰急迫,已换了天子衮服与十二冕旒。偏殿寂若无人,花甲老翁隔帘切脉,又是满头生汗。一刻钟倏忽而逝,圣驾默然上首,众人皆大气不敢出。郑太医躬身退去堂下,跪地叩首道:“启禀陛下,娘娘脉息稳健,似有盘珠之形,许是信期将至,又、又许是……”“又许是喜脉。”众人齐齐一惊,饶是彭正兴见惯了大风大浪也禁不住心惊肉跳,他悄悄瞥了眼睛打量天颜喜怒,宇文序正襟危坐,玄衣衮服肃穆端严,玉珠十二旒遮蔽眉宇神色,不怒自威。“你说……喜脉?”宇文序一怔,沉声缓缓。“禀、禀陛下,微臣不、不敢断言,”郑太医又一叩首,“滑脉主孕事,亦主月事,更兼痰饮、食滞等症,臣不敢妄下断言,还需日后……”“废物。”郑太医登时住了口,头首伏地,再不敢多话,宇文序少有动气,厉声斥责,“是便是,不是便不是。你虚长若许年岁,竟是喜脉也不知,颠叁倒四掉书袋,只学了搪塞圣听的伎俩?”“陛下明鉴,臣万万不敢,陛下明鉴……”宇文序听着烦心,张口便欲赐罪革职,左手衣袖一紧一松拉扯数回。转眼看去,南婉青坐起了身子,藕荷纱幔只放下一侧,她不得越出香帐之围,扯扯衣袖,温软玉手摸去男人掌心,柔声劝慰:“陛下息怒,太医署连月精心侍奉,不论功劳也有苦劳。何况事及皇嗣,自该小心为上,御医言辞谨慎,陛下应当嘉奖才是。”宇文序沉着脸,不为所动。“陛下……”勾着手掌晃了晃。宇文序只好开口:“起来罢。”“谢陛下隆恩,谢娘娘隆恩。”郑太医可算抬起头,颤悠悠跪地躬身,不敢站直。南婉青问道:“依太医之见,本宫并非喜脉?”郑太医拱手道:“回娘娘话,娘娘脉象圆滑而凤体康健,常理当为喜脉,只是……只是娘娘月事久不至,而女子信期前日亦有滑象,是以难下断言。容微臣旬后再观,应有定论。”“有劳。”“娘娘折煞微臣,”郑太医慌忙一叩,“请陛下、娘娘宽心,微臣必当尽心竭力。”宇文序道:“此事不得张扬。”郑太医俯首答是,众宫人亦随之领命。“你可还记着我昨日的梦?”待医官告退,宇文序亲手扶着人倚去软枕,分明帝王礼衣冕旒厚重繁复,南婉青一身家常衣裙,行动更为自如。“记得。”宇文序侧坐凤榻,悉心掖紧被角,掌中一双小手不甚暖热,指尖发凉,蹙眉道,“衣裳单薄了些。”南婉青不以为意,引着粗粝大掌覆上小腹,纤纤素手迭放男子手背,只有一半大小:“想来大约是了。”“但愿如此。”宇文序轻抚几下,心烦意乱,太医之言模棱两可,若是一场空欢喜惹她伤心,不知该哭成什么样。——————————注:[1]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损不足以奉有余:出自《道德经》,原文“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则不然,损不足以奉有余”。[2]君恩如水向东流,得宠忧移失宠愁:出自唐李商隐《宫辞》。[3]祭祀相关资料参考《新唐书·礼乐志》。[4]兰梦之征:比喻妇女怀孕。《左传》记载郑文公妾燕姞梦天使赐兰,生子,取名为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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