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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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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展星仰着脖颈,抬头看着他,过了片刻,龇牙笑了。

「茫儿,你还记得我写的那些诗啊?」

顾茫垂下睫毛,浓密的睫羽在他眼睑处投下晕影。他抱着酒坛子坐下来,说道︰「你狗尾续貂写的太差,我想忘也忘不了。」

陆展星就嘿嘿地笑了,一边笑一边抠脚,然后说︰「我就知道你今日还会来送送我。」

顾茫哼了一声,将酒坛的封泥拍开,自己喝了一口,然后推给了陆展星︰「喝吧。」

「哟,鸿鹄馆的十五年陈梨花白。」

「识货。」

见这两人并没有期待中的大打出手,也没有互相盘殴,别说臺下的看客了,就连行刑官在旁边瞧得目瞪口呆。

陆展星已是死囚了,但顾茫彼时尚未叛国,虽然没了军衔,但积威仍在,因此行刑官不愿、也不敢公然与顾茫为难。

他犹豫道︰「顾……咳,您看这断头饭的制式规矩……」

「好歹兄弟一场,我来给他送个行。」顾茫抬头,「烦劳官爷你请行个方便。」

再怎么说,顾茫也是重华的神坛猛兽,常胜战神。再怎么说顾茫在风光时也没有做过任何盛气凌人的错事,未有私仇。

传令官在他黑玉般的眼眸中,逐渐地败下阵来。最后嘆了口气,退到了一边。

日晷随着太阳越深越高,浓缩出比墨汁更浓的黑夜倒影。

陆展星喝着酒,笑吟吟地与顾茫说着话。大约是人之将死,再言仇恨亦是无用,他们俩谁都没提凤鸣山战败一事。

离行刑的时刻越来越近了,饶是骄阳白炽灼烈,空气中也弥漫起了一种与死亡有关的味道。观刑的人们望望日晷,喉头吞嚥,都有些紧张起来。而最不紧张的反倒成了将死的人和送行的友。

酒终于告罄了。

顾茫问︰「你还有什么心愿吗?」

陆展星笑着说︰「太多了。」

「哪一件我能帮到你?」

陆展星道︰「替我多尝尝梨花白。」

「好。」

「替我多看看美人美景。」

「行。」

陆展星想了想,最后抬手抚摸着顾茫的军礼服︰「……茫儿,这套衣服,以后别再穿了吧。」

刑场火盆的木炭发出 啪爆响,顾茫垂了眼睫,神情似有些黯淡,又似有些意味深长。他这个神情,在场几乎所有人都无法明白是为什么。

除了墨熄。

墨熄清楚顾茫此刻已决心要叛,陆展星的这一句临终发愿,原本是希望顾茫可以就此解甲归田,不再捲入血雨腥风中。

可是陆展星却不知道,顾茫确实是再也不会穿上重华的军礼服了,但顾茫会换上燎国的玄色战甲,而后走上一条鲜血淋灕的不归路。

顾茫没有立刻吭声,他低着头,睫毛像是絮蕊轻动。

最后他淡淡笑了一下,说道︰「好。再也不穿了。」

陆展星的眼楮亮了亮,随即展颜而笑。

「此话当真?」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陆展星哈哈笑了︰「你从小就爱哄人,哄我哄到大了。」笑着笑着,眼尾春叶般舒展开来的笑痕又敛去些许。

顾茫道︰「还有事情想说吗?」

「……」陆展星眼底流照着些温和,这是墨熄从来没有在这张虎狼般桀骜的脸上瞧见过的和软。

陆展星说︰「茫儿,早些成家吧。」

顾茫︰「……」

「你平日裏总是闹闹嚷嚷的,但咱们哥俩这么多年,我知道你一直就想有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归处。」陆展星意有所指地,「你也老大不小啦,玩够了的话,就早些收心……这样我也……」

话未说完,就被顾茫打断了,顾茫道︰「陆叔叔今年贵庚?」

陆展星瞪大眼楮,撇撇嘴︰「我这是关心你,你这人怎么不识好歹。」

正欲说更多,忽听得一声尖锐啸响,高臺角楼上的修士仰头吹起了牦牛号角,其声呜呜动天。唱令官吊着嗓门高喊道︰

「时辰将至!」

时——辰——将——至——

刺目的太阳已升穹庐中心,白生生的光芒灼照着茫惘众生,照着将离开的与将分别的,照着乌泱泱的看客。

这就是这一对总角兄弟的最后了。

顾茫平静地看着陆展星,平静得就好像两人只不过又因为战略缘由,即将兵分两路,但迟早还会再见面。

「走了。」顾茫道。

陆展星笑着︰「你考虑考虑我的话。」

顾茫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最后道︰「……行啊,我会的。」

他说罢,长袍曳地,自刑臺窄小的高阶下去。

行刑官上前一步,抬手执起包着红布的铜锥,于鸣钟敲落,金属踫撞发出清远的响。行刑官提气唱奏道︰「时辰到——备!」

没有像话本传说裏那样,有一骑禁军举着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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