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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力能扛鼎 第51(1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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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来,地牢第二层关的是重犯,关人进去得走文书,盖官印;二来,地下二层的刑罚都是不死不休的,晏少昰确实是怕吓着他。泰安没经过事儿,又是外祖一家的心肝肉,吓出个好歹来,回头又是自己的麻烦。

可刑役一天两班倒,但凡能在地牢里行走的,谁会不知道“小公爷”是什么身份,怎会敢辱骂皇亲国戚?脑子犯轴么?

晏少昰敛了敛脾气,勉强能平静说话:“你仔细说说。”

他好声好气起来,褚泰安没了顾忌,这才敢坐下说话:“那是二哥把我关进去的第八天。牢房里连个褥子都没有,我睡得腰疼,让司刑小官拿套被褥来。那小官连连说不敢,说是得上呈侍郎,才能往牢里送东西。”

这是规矩,官差和犯人私相授受是重罪。

晏少昰:“之后怎么?”

“我说‘那算了,恁得麻烦,你行个方便,派个人去我府上,让我家里仆役送被褥进来’。他便去了。当天下午,家里的仆役拿着铺盖来了,不是我院儿里的人,是外院伺候的几个粗使杂役。”

“杂役正给我铺床,就这时,刑房那小卒就过来了。一看见牢房里好几个下人,张嘴就骂我——什么废物秧子、败家子、天下就是因为有我这样坏法乱纪的官家,才苛政不绝云云——嘴上一套一套的。我一听,嚯,这还了得,孙子敢骂你爷爷!……”

“什么孙子爷爷!”晏少昰又一拍桌:“句句污言秽语!你读了那么多年书,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行行,我不说了还不成么。”

褚小公爷怂了吧啦一低头,继续道:“我还没说教训教训这孙……教训教训这脑袋不好使的,我还没张嘴呢,家里来送铺盖的仆役就都冲上去了,抽了那小卒三鞭子。”

晏少昰冷眼:“三鞭?你糊弄谁?”

褚泰安对天竖指:“就三鞭!我看得清清楚楚的,怕您回头知道了又发作我,连忙喝止他们。”

“三鞭子都是往身上抽的,没打他头脸,那小卒当时还生龙活虎的,大概是怂了,缩在地上哀叫连连。当天值房的管事听着声儿,也下来了,忙打圆场。我怕再生事端,让家里的仆役赶紧回家,还掏了银子打点那管事,让他瞒着这事儿别跟你说,当时只怕二哥你知道。”

“可隔了两天,郭员外与我说,那挨了三鞭子的刑役,回家没两天就死了!是我打死的?!”

褚泰安两个鼻孔粗粗喘气:“三鞭子抽死个八尺壮汉,二哥你信么?!郭围说这刑役以前有心疾——扯他娘的犊子!骂我的时候声量比老虎还足,有心疾?!骗鬼都不信!”

晏少昰已经顾不上注意他嘴里的污言秽语了,思绪飞快转动开。

他记起郭围晌午时那话:

——几个仆人来牢里探望,要送铺盖进去,那名刑役不让,冲撞了小公爷,小公爷气狠了,令仆人抽他几鞭子长长教训。郭围不敢拦,谁知那刑役是个有心疾的,竟被这么几鞭子给抽死了。

晏少昰左边额角又突突一跳,似一楔子直直钉进他脑中。

郭围这话里分明处处纰漏,他当时听郭围说着,只觉得一股火往头上冲,竟没有听出蹊跷来!

所谓的“冲撞”,不是因为被褥小事,而是辱骂皇亲国戚;所谓的“被这几鞭子抽死了”,是回家后的第二天暴毙而亡的。

这心疾是真还是假,尚得打个问号。

晏少昰又想起郭围所说,“那刑役刚担上看门的差使,初来乍到不长眼”——乍听,这话像是说“刚来的刑役不懂事,不知道小公爷身份”,细想,里头的门道可就多了。

刑部地牢是机密所在,不论何人,不论再大的案子,在刑部受审时都仅仅是戴罪之身,等证据查完后交由大理寺判罪,到那时往往牵连甚广。为防审讯时露了信儿出去,地牢是从不用新人的。

这个“初来乍到”,真是有够蹊跷。

人死以后,其家眷来大牢门口哭闹,虽是常情,却也不无蹊跷。

“郭围……”

晏少昰神情冷下来,低声念着这个员外郎的名字。这人是提刑场一五品小官,平时一般用不着他,晏少昰只记了个脸熟。

晌午他问起时,郭围分明先是说“小公爷杖杀刑役”,后在他逼问之下,改口成“小公爷命仆役教训”,这个改口更微妙。晏少昰心想,要不是他那时气狠了,失了常心,仅凭这句“杖杀”,就能再把泰安关半月。

桌上的两副臂甲还放着,银壳子明晃晃刺着眼。

晏少昰慢慢捡起,束到双手上,将前因后果理顺,又溯回到之前的事。

“那半月前,你趁夜掳走国子监学生一事呢?”

褚泰安呼了自己一嘴巴,讪讪道:“我当时就是嘴皮子犯贱,说了句‘没尝过龙阳滋味’——这两人实在好看,风姿极好。可我又不是脑子糊了屎!天道人伦,我去干男人作甚!”

“长话短说!”晏少昰皱着眉,一个字都听不下去。

“这事儿晦气,短说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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