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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力能扛鼎 第160(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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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荼荼不敢逗他了,左右瞅瞅,轻手轻脚站起来,坐去了徐先生那头。

徐先生和两位译官在说话,几人都是见多识广之辈,趁着四周无人,已经围着这摩罕古教说起来了。

译官道:“这些人念的是《楞严经》,乃是经中之王,各路祖师大德共尊其为佛首。佛家学问缜密,入我中原后,又分出教派几十余,多佛并立,信奉者有众有寡,方某大多有所耳闻,却从未听说过什么——‘摩罕古神’。”

“几十个教派?!佛不就如来佛、弥勒、观音,什么四大天王八大金刚十六罗汉,这全加一块也不够他们分呐?”

徐先生哼了声:“一群刁民贪香火钱,吃喝嫖赌都不绝的也要剃了脑袋,窃用真佛教义,借个名头立教,就能大揽钱财。盛世也出刁民,穷麻子们嫌两税重,宁愿剃了头也要入僧户。”

僧户是户籍的一种,跟商户、匠户一样,有专门的度牒,符合审核标准的才能入此籍。

前朝末年兵祸四起,将王朝剜成了筛子,是以盛朝从天津入京时没打几场仗,就叫半壁江山稳稳当当地换了新主。此后多年休养生息,崇扬佛道,稳定民心。

朝廷念着这群和尚、道士没稳定收入,所以征税极低,也从不在僧人道士中募兵、保丁保甲——就是不参与生产,不用服兵役,也不用承担定期军训和巡夜的义务——只有少数香火供养不足的寺院,才会自己种地。

为了占这个便宜,好些好逸恶劳的百姓都会找门路加入僧籍,还有许多脑子活泛的,扯着大小乘佛教的幌子建立新教,印发经册,聚众敛财。

二百年过去,全国入了僧籍、道籍的人口有三百多万,反过来侵占农田,已经有了人祸的前兆。文士们几次提出佞佛祸国,需得灭佛,可每回都雷声大雨点小,背后原因复杂。

——这摩罕古神,也是个假神么?

低低不断的诵佛声渐渐变大,且无端端地有了回音。

那回音空灵,似在一个密闭狭小的空间中传,唐荼荼循声望去,瞳孔一缩。

北面的黑布陡然撤下来了,那后头原来不是什么木楼墙壁,而别有洞天——后头竟藏了一座巨大的兽佛!一直被黑布盖着,坐下来这么久了,谁也没瞧见。

勾栏里太黑,唐荼荼确定不了参照物,辨不清距离和佛像的尺寸,只估摸着那巨大的塑像大概有四五丈高,顶天立地地矗在那儿,沉甸甸压在所有人心上。

可这佛像诡异,看最高处,分明是个三角脸的白狐狸,面上无波无澜,狭长的眼尾挑了一点红,斜斜上扬,是一双魅惑人的丹凤眼,却似真佛般端坐在莲花台上,一手拂于膝前,捧着一串佛珠。

这巨大的塑像上半身光华明致,而从腰下开始,那些灰暗的纹路渐渐瞧清楚了,那莲花台上竟有无数小人,缺头断臂的、人头畜身的、皮肉残缺成了骷髅骨的……

一群滞留在饿鬼道、畜生道、地狱道中苦苦哀嚎的“人”,往这狐狸佛身上爬,却多数都坠下了黑沉沉的深渊中,只有少数人爬上了它的袖口与掌心,围拢那一点亮光,露出如释重负的笑意来。

狐狸佛那狭长的眼睛,似微微阖眸,俯身望着世人受苦受难,竟从一个狐狸脸上瞧出既慈悲又无情的佛性来。

“这绝不是佛。”

姓方的译官极目细瞧,断言道:“佛家从没有拿狐狸作图腾的。”

徐先生骂了声:“妖邪之物!”

受洗礼,动辄一两个时辰。

这跟个贼似的东拼西凑来的兽佛,连整个仪式都是东拼西凑来的。

三米长的铜钦,那是藏佛的特色乐器,低沉的“呜呜”声只能吹出三个调,原始中浸透了庄严肃穆,使得那狐狸佛性更足。

“供了个四不像当佛;外头的栀子灯是从妓馆抄来的;六道没抄齐,就凑了仨。”

“教徒是白布缠头的大食人,可佛教哪儿来的‘受洗’?受洗又是十字教的说法了——老朽以前见识过一些新教,就是这样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地抄,编一段史,以示自家供奉的真神最早出世,凌驾于各大教之上。”

“雕工倒是精妙,太后那万佛寺主殿里头的佛,雕得都没这好。”

译官行走过许多国家,见识广博,算是开眼看世界的人物;徐先生不知是什么来头,这中年人身上有种不大符合他这年纪的反叛精神,不像是规行矩步的人,跟太子气质也不合,不知他为何给太子做了幕僚。

几人言行无忌,信仰单薄,平时正儿八经的佛道放眼前,他们也未必高看一眼。眼下对着这狐狸评头论足,把这假佛身上每一处都嘲讽了一遍。

唐荼荼留心听着,渐渐看入神了。

舞台底下不知燃起了什么东西,整个地坑中全冒着黑烟,烟雾几乎要凝成实质,却闻不着什么焦味。

这黑烟大概代表着地府,牛头马面和黑白无常相继跃上台,装模作样地捉了几只小鬼,押到了狐狸佛底下,唱了一段神神叨叨的戏。

“姑娘爱看傀儡戏?”年长的方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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