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力能扛鼎 第180(2 / 3)
姓甚至读不完一份报纸,一辈子未必出过一座城,不知天下之大,如何共治?”
说出这些话的感觉,于唐荼荼来说实在奇妙。
她似站在历史的时间轴上,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目之所及只有一年一年的数字碾过去。
她浮在半空,沉不下去,像隔了层雾俯瞰历史。历史上无数鲜血与牺牲,无数被后来者半褒半贬的革命证得的社会真理,落成一行行概念,一行行结论,成为并不真切的昭示。
唐荼荼窒了好半天,才从这阵怅惘中缓过神。
“你们如今的生产力……”
她及时换了个词:“你们的技术、工具、矿产、运输……对比我们后世,即便对比末世,也是贫瘠得很。”
“这不是一个分散资源、共产共财,就能活得好的时代——这顶多算是早期商品经济萌芽时期,是一个需要聚合资源的时代,要有清明的掌权者,有一群上传下达的好官,以及一群能及时响应政策的百姓,大家齐力搞建设——不是全民回归脆弱小农经济、复归蒙昧,就配称作民主自由的。”
“倘若君主昏聩无能,你大可以揭竿而起,去换一个更高明的君主,去改变嫡庶长幼继承顺序,用各种监督和新闻舆论,倒逼君主和所有掌权官一直做到公正廉明。”
厅内四个居士,甚至院里两排眼观鼻鼻观心的影卫,一时间全悚然抬头,震惊地听着里头大放厥词。
却见二殿下双眼澄明,不动如山,廿一有许多年没见过殿下这样的神情,专注得像殿下儿时听太傅讲圣人经。
唐荼荼一旦专心起来,就如三魂六魄全部抽离,眼里只看得到手头这么一事,并没留意到他们的古怪表情。
“当务之急,是聚合一切资源兴办实业,叫天下生产链条完整,农工业品类齐全,物产丰足,叫百姓富庶,政治清明,军事强势,士农工商三百六十行全好好干自己的事。”
“你想推行天下法理公正,自然是一件好事,变一变旧律陈条也就是了,像刑法、婚姻法、医药卫生法——萧前辈都整理出来了吧?这些都很好,从小处一点一点改,至于什么推翻阶级,共产共治,未免滑稽。”
“滑稽”二字,几乎如一记重锤,锤到云岚面堂上,叫她全身骨血寸碎。
她是被祖父抱在膝上、手把手教会的读书习字,她是女儿身,却也是祖父临终前唯一唤到床前、含泪嘱咐的孙辈。
从小研读祖父写的法典,从祖父的言传身教中习学大道;尽管她只是窥得一隅,却也如亲眼见过,知道那个“后世”是什么样。
越是研读,越觉己身渺小,而法理比天理更重,其力可降世上一切不公。
云岚倏地暴怒,被唐荼荼的“滑稽”二字逼得眼圈赤红,声色不复温和,几乎是冲着唐荼荼吼:“斗筲之器,不足与谋!”
“当年我祖父那般贯古彻今的大贤,他竟因帝王忌惮,狼狈辞官,满门逃去江南,才堪堪免于抄家灭门的大难!皇帝以私害公,天下唯他一言尔,如何能是对的?!”
玄机居士忙喝了一声:“云岚!住口!”
云岚怒指着唐荼荼,射向二殿下的目光里同样有恨。她竟豁出去了,慷慨痛陈道。
“唐姑娘从千古难求的盛世中来,竟甘心委身权党!你顶了这身皮囊,得了一位做官的父亲,有一日赚千金的母亲,你便忘了自己是谁,变成木朽蛀生的蠹虫了吗!”
唐荼荼被她气笑了:“这事儿与我爹做官、我娘经商有什么关系?我跟你讨论的是事情,与我家人有何关系?”
云岚红着眼睛冷笑:“你父是苟禄的庸官,生母为敛财的奸商,果真害人不浅——祖父说异人初来异世,很难适应时局,不随俗浮沉的,必当志存高远,可引为至交。可我瞧唐姑娘做这官家娇女,倒是上瘾得很!”
唐荼荼心头火直往脑袋涌,差点站起来跟她吵架,却先被旁座的一声“放肆”给堵回去了。
她回头去看,二殿下脸色青白难看,勉强端着风度,冷冷睇着云岚。
“当年太师于讲经坛上受人刁难,诸儒以唇舌相难,太师未尝变色,而是循循善导,说古论今,例证详实,智睿无双。”
“而萧姑娘嘴里虽有千言,胸中实无一策,不过是只言片语不合,你便勃然动怒,横蛮无理,焉有先人半分胸襟!”
他们两边文绉绉的对骂,唐荼荼听出二殿下是在为自己出头,默默合上嘴,这才觉得口干舌燥,自个儿灌了一杯茶。
两边据理力争了几句,说得太快,她漏过了一半东西没听懂。
云岚依旧说的是祖父当年多苦,阖家迁居多难,她家中父叔兄弟们多勤勉。皇上以私害公,如何如何让忠直良臣寒了心。
前头寥寥几句法典、还有共产主义的概念说过去之后,她再讲不出什么新鲜的东西了,唐荼荼竖着耳朵听了很久,都没能再听到新词。
唐荼荼看着她,忽然有点明白了。
云岚这个年纪,算算萧太师辞官去江南时,云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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