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力能扛鼎 第204(2 / 3)
好皮,移植皮肤,这又会生疽毒,磨磨蹭蹭等将来疽毒扩散,再截肢——生还的希望百里取一。前后折腾一年半载,他家人怕是得要我的命,其后患重重。”
他指间握着锋利的刮刀,清创竟如提笔作画一般,不紧不慢,神情自如,只声音低了低。
“行医当有断舍,唐姑娘出去罢。”
唐荼荼张张唇,听他三言两句“断舍”了一条命,直觉得喉头堵了一团火炭,上烧脑袋下焚心。
她硬是憋住了,什么也没说,静静关上门,吩咐两个仆役留外边守着,有什么缺的短的只管准备。
被抬出去的伤者两腿烂肉,伤成这样了,又发着烧,被人盯着时竟还知道羞耻,黄八宝抓起身上盖着的巾被蒙住脸,像给自己罩了一条裹尸布,直挺挺的。
院里抢人的、杵在衙门口闹事的百姓,哪里还敢再闹?吓都要吓死了。
经此一闹,外边闹事的全息了声,来捉奸的几位太太也惶惶不安地在外院坐下了。
人命在前,夫妻感情全得往后摆。
唐荼荼头发糟乱,疯子一样出了院门,唐老爷、县丞,还有衙门里留下的几个师爷全束手无策站着。
她唤那县丞:“召集县里最好的疡医大夫,让他们过来听课——屋里边那是杜仲小神医,太医院一等疡医王常山的亲传弟子。”
县丞讷讷应了。
这事闹了一夜,传遍了方圆十里地,衙门里已经有疡医早早到了,闻讯赶来,本想妙手回春大展所能,此时壁虎一样贴在白纱窗上,瞠大眼睛斥道。
“人都伤成这样了,竟还要刮去皮肉,这与梳洗酷刑又有何异!”
“闭嘴!”唐荼荼蓦地转头,吼了一声:“谁也不准打扰他!帮不了忙的就滚出去!”
早饭是赵夫人盯着的,这心细如发的妇人话不多,还是悄悄地关照着所有人。
捕头衙役要吃饱,几位大人和先生的朝饭要精细,病人得喝粥……
她家老爷在外头躲,赵夫人好像有点无颜面对唐家人的意思,看见唐荼荼进来,招呼了一声就避远了。
几个大锅里熬着的全是粥粥水水病号饭,里边煮了几根细面条,清凌凌地撒了几条鸡丝,连颗油星子都不敢放。
药童着人来传话,说要她们往粥里多撒两把盐,再撒两勺糖,这叫甚么“补液”。
厨嬷嬷听不懂,又怕伤者吃咸了齁着,战战兢兢添了两勺,尝着咸赶紧停。
端着热腾腾的砂锅过去了,那小大夫还不让多吃,一人只许给半碗。伤者都是老爷们,半碗粥够什么?填填胃底就没了。
赵家伺候的嬷嬷端着托盘走出来,觉得伤者家属看她们的眼神夹着怒、带着火——伤成那样了,粥都不给喝,太不地道了。
唐荼荼让唐老爷把衙门几道门守好,自己回屋去了。
她昨晚穿着高帮鞋进去的,淌着满地热水走,脚踝上爆起了一圈小水泡,走路时磨磨蹭蹭,扰人得很。
索性烧红针尖小心挑破了,涂上药,拿杜仲的纱布给自己裹了两圈。
芳草一个十七岁的妙龄少女,操着老娘的心:“小姐怎么能冲进澡堂里去呢?那里头全是……”
察觉二姑娘眉眼麻木,芳草立马改口,换了个更紧迫的理由,好叫姑娘长记性。
于是她说:“这一脚的伤,多疼啊,不知道能不能去净疤,将来嫁了人,叫姑爷瞧见可怎么是好?”
“姑爷天天看我臭脚丫子干嘛?他得是什么毛病啊。”唐荼荼笑着回了一嘴。
治烫伤的药沁凉凉的,涂上去先疼再麻,是纯天然草药配方,但草药膏往往也意味着过敏源复杂,制备过程有菌……
克秤也没有,糖盐水得揣摩着浓度调,口服补液缺点又多,还得琢磨琢磨可替代的输液管……
提振医学建设,任重而道远啊。
唐荼荼翻出个本子,三两笔记下这几点问题,想了想,又记下了从昨晚到这会儿发生的事,之后盖上被子倒头就睡。
她没回家,住在县衙里,这一觉睡得离谱,一直睡到了第二天清早,通宵的难受才缓过去。
衙门里静悄悄的,远处似有乐声,调子有点怪,呜呜呜的,乍听也算是个悠扬的小调。
唐荼荼在这音乐中醒了盹,枕着手臂听了十分钟,忽然觉得不对劲——谁家音乐还配唢呐,呜啦呜啦吹唢呐,锵锵地敲镲?
她噌地坐起来:“芳草!外边怎么啦?”
芳草站在院门旁瞧着,听见小姐唤她,连声应道:“来了。”
她手心全是冷汗:“奴婢没敢出去看,唐大虎两头递话,说是有一个伤者昨天夜里咽了气,他家不依不饶,披麻戴孝地在外头闹呢。
“姓黄的那家?!”
唐荼荼悚然:抬回去一夜就死了?
芳草忙说:“不是那个姓黄的八宝,是另一个被开水浇了头的,头肿如茄,尸身正摆在衙门门口呢,说是烫得脸都看不出人样了。”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