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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力能扛鼎 第332(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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摊做生意,一张油皮布展开,席地坐下就能卖。

唐荼荼站阁顶上也能看到那些货品,花花绿绿的,是从天津背来的皮影、年画、泥人,一摊五彩斑斓的零碎,实在凑不满一张油布席的,苇编篮子、苇编筐也往上凑。

疍户没钱,淘换不着什么好东西,这些在天津是烂大街的小玩意,到了山东,百姓家小孩图稀罕,也会买个一两样。

人穷到根子里,是没有叫卖的底气的,摊位寒酸,卖的东西价贱,有客人走近来看时也不敢坦荡说“俺这东西多好,当得起这个价”。疍户只会揣着手,嗫嚅一个价钱,做成了买卖,要赶紧双手去捧钱。

弯着腰,驼着背,好似从客人手里接过了几个铜板的恩赏。

看摊的要么是些半大孩子,十二三岁模样,过早地催出一身悲苦相;要么是老头老太太,但凡有把力气的都在码头上搬福箱——就是有钱人家供给天后娘娘的供品,搬上船,好送去凤凰山。

福箱一般不重,里头瓜果喜菜、丝绸绫罗什么都有,沿海多的是靠海发家的豪奢大户,直接供金银元宝的也不少,装箱里放进神堂,连娘娘带文武十四战将一块供,财神、土地公、关公各个皆有,哪个神也不得罪。

越是供得多的越风光,要把福箱大敞着盖,要金银元宝闪花两岸百姓的眼,再抬过桥、绕着码头大摇大摆走一圈。

随行的草台班子敲锣打鼓、甩着戏袖唱:

“——杏吕文家供山绸八匹,斋果八台。”

“——香河冯老爷供银三百两,洒福钱半里地,祈愿老母速速病除。”

然后漫天的钱币雨一样洒下来,铜币、银锞子、指头大的圆珍珠。

蓬莱的百姓对这习俗通熟,知道早早地准备箩筐、捧高了筐去接福钱,却比不上疍户刁蛮。

疍家佬儿连推带搡地抢钱,也不管站得边儿的看客会不会被挤下桥。等惹起众怒,大家喷沫骂他的时候,疍家的娃娃偷偷把手伸进别人筐里,去偷那些接福者筐里的银锞子和珍珠。

也有山东本地的商人没有船,要雇疍船运福箱去庙岛,两头结市契,签字画押摁手印。

疍户哪里会写自己的名字?一帮商会的知事闻言,笑得嘴唇能翻到牙龈根去。

观海阁视野开阔,往下望这么一眼,世道人情、民生百态全能装进眼里。

唐荼荼看得不那么痛快,她每往乡间地头走一圈,回了家都能闷很久,索性挪开眼不再看。

“和光,你家供了多少钱?”

和光想了想:“小门小户的人家,叔伯妯娌几房还会商量商量各家供多少。我家嘛,就没个准数了,我太爷爷、几个爷爷,还有隔房的叔伯什么的大多是海官——有的监造海船,每天起床上值、回家睡觉,干的营生不危险,少供点儿意思意思就行。”

“像我三爷爷,修河堤的,去年有阴阳生掐算说‘黄河鬼哭,八月必有大汛,会叫千里河坝决口’,把我三爷爷吓得,三个月瘦了二十来斤,脸都瘦出框架了。”

“我那几个伯伯、十来个堂哥就差日夜住在塘马营了,忙着加固堤坝,警惕汛情。从六月一直守到九月,别说大汛了,连雨都没下几丝,仔细一琢磨,什么‘黄河鬼哭’?那是河上的分渠短了水,风从中间吹过去,呜呜呜呜呜。”

“给我三爷爷气的,差点提刀剁了那阴阳生,安了个重罪扔大牢里了——因为去年娘娘会,他家一气儿供出去三万两,祈求娘娘消灾解祸,把全家一年的花用都供出去了。”

和光这丫头,不傻,但总是一根筋的坦诚。唐荼荼听完,心里涌出“和光是真真儿不拿我当外人,这样私密事都与我说”的感动。

然后掐着指头一算:一宅子人,一年花用三万两?

她爹养活衙门百来口,每天有菜有肉好伙食、包吃包住加补贴,连上吏员工资、衙役出差、房舍修缮一大串,一年都他丫花不出三千两去。

一个修坝的……一个修坝的!

唐荼荼都想扯张纸,就地写贪污举报信了。

这嗑唠得堵心,她自己梗了会儿,端起望远镜看海。

一批一批的船向庙岛启航,潮水奔涌着,把官与民、贫与富通通变成海中一粟。

“茶花儿,这边坐!你别总往角落里缩,你哥怎么跟你一个脾性,尽拣旮旯角坐?”

公孙景逸朗声与诸人道:“今日坐在这儿的都是贵客,但唐二哥远道而来,是贵客中的贵客,论才学,咱们哪个也不如他。唐二哥就坐西头,看紫气东来,早早中个状元回来。”

坐西面东是贵宾的位置,他怕唐二哥一介书生脸皮薄,毕竟大伙儿身上都背着家里长辈给安排的差使,大小是个官,不是官,也是富甲一方的豪商。

钱权两物样样没有,料想唐二哥坐在主桌上不自在,公孙拉着他给他撑脸。

晏少昰噙着一抹笑瞧他,悠哉地提了提袍,坐下了。

观海阁二楼摆宴,对面的宾日楼正朝着他们,明廊宽敞,几名舞姬扮作神女跳浮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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