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1 / 2)
秋社八月秋社, 镇上有迎神赛会,有社戏,还可以赶集。梁元敬破天荒地提出要一起去, 惹得阿宝讶异不已, 因为她知道这人不爱出门, 更喜清净。“你是去听我弹琵琶么?”阿宝不爱一个人在家待着,要黏着哥哥一块儿上街, 李雄在街边打银饰, 她就在街心弹琵琶。梁元敬来了后,为了照看他, 她就没再上过街了, 这是她时隔这么久头回上街赶集。梁元敬微笑道:“是。”阿宝便开心起来,骄傲地说:“我今日要唱你教我的词,就唱那阙一剪梅。”她像一只花蝴蝶般, 在他和李雄之间穿来绕去,李雄被她绕的头晕, 让她好好走路, 她不听, 继续绕圈子,哼着荒腔走板的巴蜀小调,红裙上绣的金线在太阳底下闪着耀眼光芒。这红衫衣裙也是昔年师父送给她的礼物, 阿宝只在弹琵琶的时候穿。长街上,集市正热闹, 摆摊的人叫卖不绝,街边摆满祭祀土地神用的社糕社饭, 还有桂花酒, 香飘十里, 社戏要到哺时,尚未开始。阿宝东看看,西望望,每家铺席都要伸长脖子瞅一眼,但她不提要买,她知道阿哥挣钱不容易,只是随便看看,解解眼馋。因为上街的人多,李雄今日的生意很好,他让阿宝不要跑太远,怕她被一些地痞流氓欺负。“让你看看我的厉害。”阿宝得意地对梁元敬说,她支了张凳子在街心,抱琵琶而坐,专注地调弦,又穿着一袭如火衣裙,眉目如画,实在太惹人注目,很快就吸引来一群人,以她为中心,围成一个圈。梁元敬站在圈外,面带微笑,看着她纤手拨弦,清唱道:“一片春愁待酒浇,江上舟摇,楼上帘招。”他就说,她弹唱起来,会比他好听的。梁元敬含笑转身离去。“秋娘渡与泰娘桥,风又飘飘,雨又萧萧。”“何日归家洗客袍?银字笙调,心字香烧。”高大背影逐渐远去,消失在人潮深处。“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一曲唱罢,人群中掌声雷动,不少人拿了铜钱扔进阿宝脚边的盆里,那是给她的赏钱。阿宝却没顾上道谢,抱着琵琶起身,目光四处张望,似在寻找着什么,急得快要哭出来了。正要茫无头绪地往某个方向走时,身后却响起“叮”地一声轻响,像是什么东西扔进了她装赏钱的铜盆里。“小娘子一曲如仙乐纶音,人间哪得几回闻,一点心意,敬请笑纳。”阿宝回头,先是看见铜盆里那枚银锭,然后抬头,梁元敬笑吟吟地站在不远处,他穿着的话。他从不卖画,一般只会赠送给友人,这也造成了市面上他的画流通极少,分外珍贵,常常一画千金难求,就是有价也无市。
阿宝把这事说给李雄听:“阿哥,梁元敬的画卖了五十两银!五十两!”她伸出五根手指头,着重强调“五十”这个数字。李雄听了居然没有太多惊讶,只是淡淡说了声“知道了”,又让阿宝不要缠着梁元敬买这买那。阿宝背着他,悄悄跟梁元敬说:“阿哥在装呢,他不想看上去像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其实心里也觉得五十两很多呢。”“我听到了!”李雄在背后瞪她。阿宝哈哈笑着,扯着梁元敬跑远。傍晚城隍庙看社戏,人更多了,还有男人把孩子扛在肩上看。阿宝昔年也被李雄背在背上看过,现在大了,当然就不行了,好在她也不爱看那些戏子甩着水袖咿咿呀呀,只一个劲地找梁元敬说话。“梁元敬,你家是不是很有钱?”“嗯?”梁元敬一愣,不知她为什么问这个,“尚可罢……”具体如何他也不清楚,一般扬州人提起梁家,都不会说富甲一方,而是说书香门第,清贵世家。阿宝说:“那你是公子哥呀,你有丫鬟伺候么?”梁元敬点头:“有。”“有几个?”阿宝追问。“你是说侍候笔墨的,还是负责针黹洒扫的,如果是侍候笔墨的话,有四名。”“……”阿宝忽好奇地问:“有那种吗?”“哪种?”梁元敬一头雾水。“哎呀!就那种啊,”阿宝急了,生怕旁边的李雄听见,只能冲他挤眉弄眼地暗示,小声哼哼道,“房里伺候的。”“…………”“没……没有,我没……那个。”梁元敬从脸羞红到耳根,眼睫乱颤,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阿宝见了他这模样哈哈大笑:“你害什么臊,我们这儿有个贾员外,他家可有钱了,他儿子娶了四房小妾,成天打架,可有意思了。”梁元敬听了但笑不语。阿宝小心地拿余光偷瞥他,忽问:“梁元敬,扬州是什么样子的?”梁元敬便与她说扬州的景,扬州的人,扬州的古迹,扬州有瘦西湖,有瓜洲渡,有小秦淮河,还有二十四桥。“二十四桥?”阿宝问,“真的有二十四座桥吗?”“古时大抵有罢,现下只剩太平桥、万岁桥、开明桥、通泗桥、广济桥和小市桥了,它也名‘红药桥’。”“为什么?”“‘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冷月无声。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梁元敬偏头朝她一笑:“姜夔的词,扬州芍药甲天下,每年五月花开时节,都有妇人挎着花篮出来卖花。”“芍药算什么,我们成都也有海棠花呢。”阿宝小声嘟囔。“你说什么?”戏台上唱念作打,梁元敬没听清。“没什么,”阿宝摇摇头,忽又问他,“那在你心里,是成都好,还是扬州好?”梁元敬低头笑了。“笑什么?”阿宝奇怪地问。“各有千秋。”梁元敬敛了笑道。“那还是我们成都好些罢?”阿宝似不弄清楚这个问题便不罢休,缠着梁元敬,非得问出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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