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1 / 2)
薛蘅用手试了试温度,皱眉道:“凉了,再去热一热。”侍女道了声喏,领命下去了。薛蘅又拉着赵從道:“官家,头疼得厉害么?让臣妾替您按一按,官家要乖乖的,这样婉姐姐才会回来看官家。”赵從红着眼睛说:“可是朕已经许久未曾梦见过她了。”薛蘅问:“官家近日有用张天师炼的灵丹吗?”“吃了丹药就能梦见婉娘么?”赵從点点头道,“那朕吃,快拿来给朕吃。”他伸出手心向薛蘅讨要,薛蘅笑了笑,握着他的手道:“官家莫心急,丹药与安神汤药性相冲,先喝了安神汤再说……”说着,又哄又劝地拉着赵從去后殿歇息,赵從高高大大一个人,被她牵着,跟在后面,竟像个长不大的孩童般无助又脆弱,而薛蘅就如一位慈母般,耐心温柔地哄慰着他。众宫人惊险地捡回一条小命,都在暗自抚胸庆幸。阿宝从地上站起来,揉揉跪疼的膝盖,听见有人说:“还好皇后娘娘来了,还是她有办法,不然我脖子上这颗脑袋可就保不住了。待我回去,定要将娘娘一日三炷香地供着,这可真是活菩萨啊……”也有内侍啐道:“呸!什么破梅花,根儿都坏死了,也不知道官家是着了什么魔,跟个宝贝疙瘩似的护着……”此话一落地,便有人压着嗓子叱道:“说什么呢?嫌命长是不是?赶紧闭嘴!”阿宝出了福宁殿,立在廊下仰望星空,兴许是夜风太大了,吹进眼睛里涩涩的,有些难受。生前和赵從吵架的回忆,在脑海里一幕幕划过。她总是容易生气,赵從在惹恼她后,又不肯先低头,二人冷战一段时间,他消了气,便会派冯益全送来一些小物件,有时是一屉精致的糕点,有时是一只异瞳狮子猫,因为他说他的婉娘就如一只小猫,远了要生气,近了又奓毛,要人哄着捧着,牙尖又爪利。他最后送来的求和礼物,便是那一盆腊梅。送过来的时候,梅枝枯瘦遒劲,黄色的花蕊含苞待放,错落有致,一见便知是精心修剪过的。阿宝病中百无聊赖,便将那腊梅花一朵朵地掐了下来,碾落成泥,一碗碗的褐色药汁倾倒进花盆里,浇坏了它的根,是怎么也活不过来了,正如它昔日的主人。阿宝想起自己死的那日,依稀看见了赵從仓皇朝她奔来的身影,他好像哭了,嘴唇一开一合,似乎是大声喊着“婉娘”。是幻觉罢?那时她想,可是真的是幻觉吗?如今的阿宝,也不是十分确定了。“冯都知,您方才可吓死小人了,怎么可以对官家直言那盆梅花死……死了呢?还好有皇后娘娘在,不然……”带她过来的小黄门站在她身后,一脸的心有余悸。“什么时辰了?”阿宝袖着手问。“看这天,应该有三更天了罢,都快要上早朝了。”小黄门道。那没剩多少时间了,梁元敬撑不了太久。阿宝转过身,问:“知道司天监怎么走吗?”小黄门愣了下,点头:“知道,您这么晚还要去司天监么?它就在……”阿宝打断他:“带我去。”约莫交四鼓时分,朝臣们便陆陆续续抵达了宣德楼,他们大多乘马而来,也有少数人骑青驴,马头上挑着一杆素纱灯笼,上以墨书写各自的姓名,以及担任的官职,以供守门官勘验。因天色未晓,远远望去,灯烛如炬,御街上如一条蜿蜒火龙,故都中人描述为“四更时,朝马动,朝士至”,因上朝官员大多以烛笼相围绕聚首,又谓之“火城”。到五更天,天色蒙蒙亮之时,众臣从暖和的待漏院炉火前起身走了出来,成群地聚集在右掖门口,一边等候城门开启,一边与同僚讨论时政,还谈论起方才在待漏院见到的梁元敬。翰林待诏地位卑下,上朝这种事原本轮不着他,可他却意外出现在这里,这样的情况,只能是因为有官家传召。这位翰林画师最近圣宠不断,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是不是代表着一种政治上的风向?诸臣都在心底暗自地琢磨着。五更二点,城门正式开启,守门官核对门籍无误后,朝臣们鱼贯而入,前往紫宸殿上常朝。阿宝专门挑好时机,恰巧与他们错过,待出了右掖门,脚步却一滞。冬日昼短夜长,这个点天色还未完全亮,只东边天际露出一点鱼肚白。她看见了梁元敬。他没有待在温暖的待漏院里,而是立在屋檐下,默默地望着天空出神,他身形消瘦,呼吸间呵出的热气凝成了白雾,让他的脸看不太分明,手腕的佛珠摘了,拿在手中一粒粒地拨。这是在等她罢?应该是知道她快要出来了,所以才不畏寒冷地站在风中,就为了她出来时,能第一眼看见他么?“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阿宝的脑海里突然冒出曾经学过的这一句诗,变成了人,她的心脏好像更能切实地体会到那种针刺般的疼。好呆的梁元敬,他就不知道进去等么?明明身子那样差,受不得寒。她又想,梁元敬一直是这样么?他看上去……竟让她觉出了孤寂,仔细想想,记忆中,他仿佛也是这样沉默地站在角落里,就像一道安静的影子。“梁元敬!”阿宝大喊一声。檐下的他被喊声惊到,转过脸来,见到她的那一瞬间,围绕在他身上的那股孤寂顿时消散了,唇微微上翘,露出一个温柔缱绻的笑。
阿宝渐渐奔跑起来,越跑越快,携着清冷的晨风跳进他的怀里。冲力太大,梁元敬被撞得靠上板壁,闷哼一声,双手却下意识牢牢接着阿宝,没让她掉下去。“娘子……”不等他有机会说完,阿宝便捧着他的脸,深深地吻了下去。梁元敬睁大眼:“!!!”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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