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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夜(三)(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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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家遣人送她出了二门,苏恰正等在外院,她和奉命送她出来的齐家三公子低首作别,略略走出一两步,苏恰就朝着她低声开口。那一瞬间她甚至不敢再看苏恰的神情,可语声依然分毫不差地传过来,“您在齐家这半日中,大理寺那边已经……”她抬手止住苏恰的话,一切都不必再说,她知道,这终究是来不及了。夜来冷雨滂沱,她扶着苏恰缓缓走出角门,黑金马车停在外面,阿渺正站在车前,见她出来连忙走上几步,一面接过伞,将她揽在怀里用风氅裹住,随她上了车。马车辘辘而行,车中燃着沉沉的香篆,灯烛明亮,风氅中隐约的暖意驱散了寒气,她觉得那砭人肌骨的冷雨似乎消退了一点。叶渺伸手要替她解外衣,却被顾秀不解地抬头看了一眼,叹道,“给你另拿了衣裳鞋袜,方才这身在外面必定淋了雨,穿在身上要着凉的。”她这才任由阿渺摆弄起来,语意茫然,“阿渺,妬罗死了。”遥遥忆起数月前与卫鬘在满庭芳听琴,彼时她曾笑谑,若京中出事,只消传讯,她必然及时赶来。然而如今真的落到如此境地,她才知什么叫人力有穷,世事难为。齐老未必是真的存心置卫鬘于死地,然而他即便未曾病重,也会因明哲保身不能出面。茫茫京城,她虽已为首相,却依然孤立无援。阿渺语气笃定,“你不会让她白死的。”是了,妬罗自然也知道,被擒不必就死,然而手谕若亡,她们再因此失势,卫家满门不过为人俎上鱼肉而已。妬罗冰雪聪明,自然一眼就能看出其中的关窍,唯有将自己父女二人的性命压在此案上,她才有机会反败为胜,为卫家平反。只是妬罗,妬罗……她念及此处,几乎心痛如绞,不能自抑。妬罗是为她而死的。

顾秀这一晚回去病了两日,对外自然是只称舟车劳顿,偶感风寒。公主霏车驾还京后,便要筹备开朝事宜,然而首相休养之中不见外客,齐老病重不能理事,一切就都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平静来。这日,叶渺料理完了军中常务,便往城南的一家酒楼去,那是暗河的一个据点,也是江北军中的叶家子弟向京中传递消息的重站。眼下在江北姑贺大营中负责总管灵能基地,与冥灵研究所接洽的是景堂弟子叶昆盈。叶渺尚在东南时,就是她负责守山大阵的日常事宜,如今历练了两年,愈发老成起来,又兼资质高绝,深受叶渺信任,连一步千里的法门都得以被传授。叶昆盈这一次进京,除汇报连月来研究所的进展及江北军中情况外,就是向叶渺传递一个极其重要的军情——西南密林中的鬼族,只怕不日就要大举进犯。鬼族冥灵,都是天地间怨气所化,或许也真的如古籍中所载,象征天罚,否则怎么会偏偏选在这个多事之秋意图侵犯。帝国如今朝中风起云涌,绝不是能用兵的时候,否则外寇未平,只怕要内乱先起。叶渺掩下心中忧虑,与昆盈确认了消息来源后,便令其在京中稍稍停留两日,待明日开朝后再作计划。叶昆盈领命退下,叶渺独自在酒楼上坐了片刻,那小二就过来招呼茶水,叶渺摆摆手道不必,略一沉吟,又道,“你家楼下有个卖苏式点心的梁家铺子,你过去买一包点糖红豆酥,他家的松黄饼和甘草梅子若有,也一并买些来。糕饼要现蒸现卖的,我在此处等着。”那小二道声“得嘞”,这便添换了茶水下去。叶渺瞧见他远远下去了,便将叶昆盈方才走时留下的传送阵残影用灵力抹平,对着窗边的街景自斟自饮起来,空气一时安静得有几分异样。叶渺饮完一杯,将一旁空置的茶盏中亦斟满,向对面推过去,“阁下还不现身么?”对面的位置上这才犹豫着显现出一条纤细苗条的人影,身穿奇特的黑色裹身长裙,脸颊上绘有朱红色的羽状花纹,一直蔓延到纱巾包裹的颈间,眉眼则遮盖在黑色珠坠流苏的头巾后,看不真切。叶渺轻轻挑眉,“翼灵?”对面人默认了这个判断,然后在茶水中蘸了一点,向雅座旁的屏风划了一个“禁止”的手势,姿态轻灵写意,仿佛暗合着某种冥冥中的韵律,空气中的灵力运转登时被切断了。这是翼灵一脉掌握的独门术法,用以隔绝外界耳目,她做完这些,方才极为谨慎地重新转向叶渺,“我来此,是想与您做一个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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