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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有雪 第56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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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像在自己亲点的邪火里滚了一遭,烧毁了别人,也灼伤了自己。

他水波不兴地说完,目光定在一脸惊愕的儿子身上。

“拘留期间,你们不能来探视,我会跟律师商量,这件事瞒不了颜颜,你缓一缓告诉她。”

贺图南心脏紧到发痛,他说不出,爸你真是太糊涂了。

“你会坐牢吗?”他脸色发白,黑眼珠愈黑。

贺以诚望着他:“不知道,如果我坐牢,你能照顾好妹妹吗?”

那目光,像铁水刺进冰窝,这般烫,又这般冷,贺图南觉得自己从没被父亲这么审视过,仿佛某种秘密交接,他觉得心肺都要裂了,在这一秒间。

“能。”

“好,那就好,我该走了。”

“去哪儿?”

“自首。”

“我去喊颜颜。”

“不用,我不能让她看着我走。”贺以诚顺手关了火,他去卫生间,洗了脸,刮净胡子,出来时展颜在熟睡,他站沙发前,看了看她,然后,走出了家门。

门被带上,贺图南微微一阵子眩晕。

贺以诚不让他下楼,他就站门口,保持着最后送父亲的姿势,直到沙发上有动静。

“颜颜?你醒了?”他蹲下,膝盖跪地,伸手拨了拨她的头发。

展颜声音虚弱:“我想喝水。”她没睡着,她只是阖着眼,脑子像炸了。

“好,等一下。”

她一口一口吞下温水,贺图南端来水盆,打湿毛巾,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替她擦,她蓬头垢面的,脸脏了,嘴巴也臭了,脑子稍微明白点,就要去刷牙。

贺图南便给她挤好牙膏,拿着水杯,让她吐在盆里,可她胳膊抬不起来,摔得乌青,藏在衣服下头。

“张嘴。”他低声说,牙刷伸进去,开始上下活动,展颜一双眼看着他,贺图南却不接她目光,把水杯挨嘴边,“漱口吧。”

展颜吐了几口酸水,她胃里没东西,贺图南给她热了点玉米排骨汤喝。

“贺叔叔呢?”

“出去了。”

“那个人呢?”

贺图南心里狂跳:“什么那个人?”

“就是……”

“我不清楚,别想了,这两天先好好休息,警察叔叔会找你问话的。”贺图南换了水,把她袜子轻轻褪下,她的脚,冻伤了,他低头细致地把每根脚趾洗了,指缝也洗,一边洗,一边缓缓搓揉。

“医生说,再冻久点就要截我脚趾头了。”

展颜依稀记得医生说了这么一句,她脑子浑浑的,下意识说道,水盆里砸起一朵小小水花。

贺图南一声不吭地反复为她清洗。

“我……”

他抬起头,不让她说话:“别说了,先好好睡一觉。”

展颜问:“你哭了吗?”

贺图南眼圈通红,他没回答,用干燥的毛巾把她脚擦干净,拿新袜子套了,展颜躺下,她伸出手拉他:“别走。”

他端着盆,说:“我不走,我去把水倒了。”

“别走。”展颜哀求他。

贺图南把水盆放下,坐到沙发前的地毯上,握着她的手:“我没走。”

展颜就看着他,她憔悴了,脸皱巴巴的,只有眼还是明亮的。

“我是做梦吗?”

“不是,你在家了。”他试图对她笑一笑。

展颜犹似呓语:“我怕我是在做梦,我总是梦见妈还活着,跟我说话,我一睁眼,她就不见了,你也会不见吗?”

贺图南别过脸去,一只手伸过来,他闭了眼,那温热的指头在他脸上摸了摸,濡湿了。

她但凡有一次在火堆熄灭时睡过去,就冻死了。

没人知道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人,是靠着怎样的毅力,控制着躯体,不让它沉睡,一直晃动。她累到哭,没有眼泪的哭。

“图南哥哥,”她喊他,“我看不到你。”

贺图南转过脸,攥住她手腕,轻轻放下:“睡会儿吧。”

“我不敢睡觉,我害怕。”她轻声说。

贺图南笼住她的手,挨得更近些,他的呼吸,抵着她的鼻尖:“别怕,这是家里。”

“你别走。”

“我没走。”

他看到她头发里的木屑,拈出来。

“我睁眼的时候,还能看见你吗?”

“能,我跟你保证,你第一眼就能看见我。”

他伸手在她眼皮上轻轻一抹,展颜闭上眼,她缩在沙发里,像乡下小狗睡在棉花堆,那样软,那样暖和,简直能做一个甜甜的梦。

贺图南歪在沙发旁,他也到极限,整个人垮下来,他什么时候睡着的,不知道,只知道被一阵剧烈的敲门声惊醒。

他霍然起身,透过猫眼,发现是爷爷和姑姑。

犹豫霎那,他开了门。

“我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人让你爸发了疯!”爷爷一双老眉,几乎倒竖,姑姑劝他,“爸,您别气着自己。”

沙发上,展颜已经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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