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历史 |

第三夜 冬至(1 / 3)

加入书签

第三夜 冬至

方清樾穿过阴暗的客厅,这种感觉就像在幽深的水族馆中行走,咕嘟咕嘟的水灌进来,墙皮渗着水发酵,到处是石灰粉煮熟的味道。冬天的日光斜射,餐厅亮起一角,老电视闪着屏,却并没有声音,她顿了顿脚,推开书房的房门,看见父亲埋在书山里的秃顶。

爸,我把东西放下了。

噢噢天这么冷,冻坏了吧。方老放下镊子,鼻梁上的眼镜滑下来,睁大眼看墙上的挂表,才十点,现在年审这么好办了?

嗯,步骤简化很多,开车过去挺快。

方清樾尽量表现得轻描淡写,她今天穿得少,来来去去裹了一身寒气,正巧父亲开了电暖和小太阳,真暖和啊,因为它们整个书房和水族馆划出楚河汉界。那些熟悉又陌生的书,碰掉漆的桌脚,还有父亲正修理的老表都从姜黄色的博古架、实木书橱,还有咕噜咕噜冒热气的茶海中透出暖化人的热度。

她一一观察它们,冷眼看着一系列奇妙的化学反应,温暖和洗衣液的香气混杂,最终化合而成安定家等等的意象。

想到这,舒适瞬间变成了烦躁。

爸,我先走了。

哎,清樾,别急啊,你看你最近都瘦了。方老有关节炎,猛的站起来有点跛,他絮絮叨叨地过来抓女儿的胳膊,你妈问我好几次,让我劝你回家。

方清樾瞪他。

好好好,臭脾气母老虎咱们就不理她,爸爸好久没见你了,有什么想跟爸爸讲的吗?

如果拿全国各地区的刻板印象打板,那父亲就是滨水市盛产的教科书一样的南方小男人。这类群像被长期耻笑,大众一想起来就是他们扭着屁股系着围裙做猪蹄汤,去菜市场杀价到面红耳赤,挤电梯搞不好还会和另一个小男人狭路相逢,互骂道:你个老头叽哦。

方清樾不知道这是不是父母感情崩解的源头。反正丁女士对此耿耿于怀二十年,并将这道伤痕再次刻到她身上。或者从她一出生母亲就计划将这部分削掉,可谁又能始终坚强呢,没有软弱的谷底就会失去坚硬的峰顶,她只是把软弱换成掩饰而已。

没有,都挺好的。

你和小谢方老体贴入微,他见女儿垂下眸子,赶紧闭嘴,还做了个滑稽地拉拉链的动作,别难过,你还年轻,合适的慢慢找。

方清樾弯弯唇角,善意地装作被逗笑了,伤口再次被刺痛,她像被分成两半,一半在摄取这难得的关切,另一半却忍不住恶意:骗人,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说呢,容错率,像你和妈妈一样吗?她忍不住想到上一辈人面对新时代掀起的离婚潮,愤怼和讽刺填满她的大脑。

方老看她似乎听进去开解,又似乎油盐不进,只能转移话题:怎么剪头发了,也好,挺精神的。

长一点了,之前就很可怕。

哪有,我觉得很好,很潮流的帅气嘛?

不,挺后悔的。方清樾小声嘀咕,丑。

很久没有熟人再跟她讨论头发的问题了,如今被父亲戳中,她又慢慢想起两个月前几罐啤酒激出来的壮举,好不容易藏起来的羞耻冒了头。还因为幼稚的叛逆心越烧越烈。

晨晨快放学了,我还是先走吧。烦躁愈胜,她觉得自己还是悄无声息地逃掉才好。

你不见见她么,清樾今天冬至,等你文阿姨回来咱们吃汤圆啊。

方清樾看着父亲期待的神情,想那她还不如找条缝钻进去。烦躁带来阵阵耳鸣,东西两战线终于停止内战全面抵抗,她终于可以恶狠狠地想,老年人果然没法抗拒大团圆的诱惑。就好像年轻时候没尽心做的、做错的,临到老了都可以一笔勾销一样。

手续放在桌上了,车也在车库里。我下午还有事,年轻的面容绷紧不变,她深吸一口气朝门口走去,看见方老一瘸一拐跟过来,语气又软下去,爸爸你别送了。

你怎么回家啊?

搭地铁,下午去市中心那边,挺顺的。

那小心啊,有空给你妈去个电话!

哦。

她稀里糊涂应下来,门咣一声关上。

一瞬间,这些烦躁和羞耻尽数褪去,山峰坍塌了,一点点自怜的藤蔓攀上来。她在寒冷的走道里跺脚按电梯,才后知后觉想起父亲的那句今天冬至。

冬至。

方清樾再次来到华景城岚姐说今天上班,她便提前来等。

上次分别后方清樾回家做了不少功课,她去落灰的论坛上面取经,听几个可能是编的纪实故事。昨天看见有人在论坛上说,细心的人能在极短的时间里明白床伴是个什么货色。出轨的?寻刺激的?好色的?或者干脆是个性瘾或者性癖者。

方清樾很有自知之明,她恐怕早就被岚姐看透。而在她的观察下,初识下雨,再次下雪,今天冬至,这每一次邀约的时间都透着某些情绪,并被拥有同样情绪的她察觉。

论坛上又说,如果不想惹麻烦,那就不要在现实关系中接触床伴。最最最重要的就是记住好奇心害死猫就算两个人熟悉彼此的每一处肌肤和骨骼,人来人往,哪怕擦肩而过,也只是最普通的陌生人,仅此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