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 / 2)
“娘娘。”他嗓音温和而虚弱,似有不足之症,苍白的手,缓缓抚摸着盖在腿上的那块毡布,举手投足之间带着贵气,完全不似传闻中的一介布衣。“先生如何称呼?”“弊姓宗,名弃安,”他低头苦笑,“娘娘凤驾,弃安却一直未去拜见,真是失礼,眼下还不能起身相迎,实是大不敬,请娘娘恕罪。”“先生不必多礼,”卿柔枝立刻道,“此处不比宫中,何须那般讲究。”“多谢娘娘。”宗弃安松了口气,忽然道,“娘娘可愿随小臣四处走走?”他身下的这座四轮车可以靠着自己手动驱使,说完,他就那么缓缓驱使着向前,意识到什么,他忽然回过头来,漆黑的猫眼微弯,伸手让她先行:“娘娘,请。”卿柔枝从善如流,跟在了他的身后。她想从他口中获取一些情报,关于这三年,临淄王是如何积攒势力,又有什么特别的遭遇。他一定比她更清楚。宗弃安带着她逛了许多地方,像是招待客人般,为她温声讲解着整个军队的布局,俨然并未把她当成一个久处后宫深闺的,无知妇人。他气质儒雅,言谈又极为有礼,相处起来让人放松。前面,便是训练的靶场。宗弃安忽然停下:“殿下曾与宗某说起过娘娘。”这句话让卿柔枝沉默了,看向坐在四轮车上的他。青年却直视前方:“大越宫廷人心诡谲,倾轧争斗不绝。殿下旧日受娘娘恩惠,若无娘娘,也就没有今天的殿下。宗某在此,谢过娘娘。”柔枝苦笑:“可我害过他。”宗弃安微微一笑,莫名道:“娘娘可曾后悔,当初的决定?”卿柔枝想了想。“物不摧折,怎辨美媸;人不摧折,何言善恶?”宗弃安像是明白了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明白。他长叹一声,道:“娘娘可是想从宗某这里知道,这三年殿下,究竟经历了什么?”从九皇子,到临淄王。从那个孤苦无依的少年,到如今手腕铁血的反贼。他,究竟经历了什么?“殿下被逐出宛京时,只有十七岁。”宗弃安慢慢地说,“第一年,他流徙至中南洲,途中毒发,双目泣血终至失明。第二年,他遭遇追杀,身中数箭,差点为流沙所噬。第三年,殿下组建了这支军队,与建陵王一同清君侧,反上宛京。”草草几句勾勒出那空白的三年。卿柔枝感到有些恍惚,原来他竟然经历了那样的事……忽然,“咻——”一支箭矢破空而来,四周的一切似乎都被放慢了,寒光转瞬逼至眼前,就在离她的眼球只有一指之距时。猛地被一只手掌握住。箭锋来势太急,竟是直接割断了他手腕上那串佛珠,噼里啪啦落了一地。而他握着那支羽箭的手一用力,竟然将之生生折成了两半。卿柔枝低头。长长的羽箭断成两截,箭身染着丝缕黏红,刺眼至极。旁边,圆润漆黑的佛珠颗颗四散,在他乌黑的靴子边上滚来滚去。他视线扫过她,语气冰冷:“娘娘怎么在这。”卿柔枝还没缓过神来,闻言微怔。“都是属下的错,是属下将娘娘带来这危险之地,”宗弃安歉意道,“请殿下降罪。”褚妄并未言语,他撕开布条,一圈一圈缠住流血的手掌。薄薄的唇抿着,神色阴冷。那士兵吓得丢了弓箭,战栗着跪下,不住求饶,“殿下饶命,小的一时失手——”褚妄看都没看:“拉下去。”宗弃安不赞成地轻咳一声:“殿下,是否有些……”
卿柔枝亦是皱眉,如果他处决了此人,严厉地不留余地,那么她很有可能受到他手下的记恨,这对如今势单力薄的自己而言,绝不是什么好事:“殿下,也许这是一场意外,”她迟疑地开口,“我没有受伤。”“军中,有军中的规矩。”褚妄断然道,不容违抗的冷酷,他身体慢慢压向她,距离很近,“我说过,娘娘的命是我的。任何人,都不能染指,”嗓音低沉而冷漠,钻进她耳廓,“我希望所有人都能清楚这一点,包括您。”是的。她不过是他手中的傀儡,他还要利用她去对付陛下。至于利用之后是杀是留,都要看他的心情。至于她个人的意愿,那并不重要。卿柔枝听懂了,她没有办法改变他的任何决定。她指尖颤了颤,垂眸不语。宗弃安忽然问:“殿下打算何日进京?”褚妄道:“明日。”宗弃安笑道:“小臣这就去让他们准备。”他推着四轮车缓缓离开,意味不明地幽幽叹道:“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经过这么一个插曲,靶场上已经没有什么人了。一阵寒风肆虐而过,男人宽大的黑色袍袖被吹得鼓起,缠着布条的手掌有洇湿的痕迹。他流血不少。察觉到她落在上面的目光,褚妄毫无反应。一双狭长凤目微抬,看向远处:“娘娘考虑得如何?”卿柔枝知道他问的是什么:“我可以劝说陛下退位,将皇位传给殿下,”她咬了咬唇,慢慢道,“陛下他,终究是你的父亲。”褚妄唇角扬起:“娘娘这是不肯,听本王的话了?”卿柔枝眸光微闪,算是默认。褚妄于是点了点头,也没有为难,顾左右而道:“将人请上来。”话音落地,就有士兵将背负的长弓和箭取下,恭恭敬敬递到他手里。而他面无表情地调试着弓弦。卿柔枝不知道他要做什么,直到看到一个穿着冰蓝衣袍的青年被士兵带了上来,用绳索紧紧绑在最远处的那个靶子上。二哥?!“你要做什么?”比起她的吃惊,褚妄倒是显得异常淡定:“母后好不容易来了军中,怎可不见识一番儿臣的箭术呢?”他搭起弓箭在那轻笑着,眼瞳中有一种蛊惑人心的纯真感。然后抬起弓箭,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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