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1 / 2)
卿柔枝恍然大悟。可是那个时候的她被情绪裹挟着,完全忘记了这么一句,充满了少年人羞涩心事的话语。还没来得及好好体会那种遗憾的情感。继而画面一转。在那间阴暗的牢狱之中。她看到了一个早已死去的人。她的叔叔。卿墨鲤。那甚至不能被称之为人——他的身上都溅满了血。满是被各种刑具虐待出来的伤口,乱发糊在脸上,连五官都快看不清。而他面前,是个少年。当年掌管诏狱的,九皇子殿下。她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见过这样的褚岁寒了,仿佛还是那个陌上风流、鲜衣怒马的少年。视线移向那个血人,卿柔枝一怔。她从没见过叔叔这样的神情,在她的印象之中,卿墨鲤是个极为和气仁厚的商人,看谁都是笑呵呵的,仿佛没有脾气。但是此时此刻。他看着少年的眼神里,充满挑衅和阴森。卿墨鲤的声音也是阴气沉沉的:“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做的有错吗?若非如此,陛下怎会重用于我。她岂能得帝王青眼?卿家又岂能死而复生?!若真如哥哥嫂嫂那般期望,嫁给一个氏族子弟,我们每一个人焉能有今天?”“没有一个人能怪我!嫁给谁不是嫁,能够侍奉帝王之家,寻常人几辈子都修不来这样的福气!”“不过牺牲一个小小的女儿,就能换得卿家数十年的锦绣荣华,她的生父、她的生母都不曾问罪于我,就连你的君父,大越的帝王,更是对我厚赏有加!你算她什么人,你凭什么为她出头?”褚妄只有冷冷八个字:“皇后于我,恩同再造。”卿墨鲤往地上狠狠吐了口血沫子,轻蔑一笑,“你不敢杀我。”他目光自下往上,盯住褚妄,森然道:“殿下,你敢赌吗。”“你敢拿你的性命、你的前程去赌吗?”“你不敢!你不敢的!”卿墨鲤有恃无恐地大笑起来,这几天褚妄对他百般折磨,却吊着他的一口气不让他死,除了是怕杀了他,没法向陛下交代,还能是为什么?陛下,还有他的哥哥,甚至就连皇后,都一定会力保他!没有一个人,会站在九皇子的那一边!“到头来,你只会一无所有!”然而他的颈项,却被一只手扼住。“闭嘴。”少年冷冷道。他那张毫无感情的脸上也是冰冷的,唯有一双凤眸深处仿佛被谁点了一把火,燃烧着浓郁的、难以熄灭的,名为仇恨的火焰。他竟然在憎恨着面前的人,那样纯粹地憎恨着,为了一个不相关的人在憎恨着!卿墨鲤觉得荒唐,但在这窒息的痛苦中,又咂磨出了一股莫名的滋味。“你……难道你……”勘破了面前人的心思,他瞪大了眼睛,嘴里涌出大股大股的血来。他的一生蝇营狗苟,好不容易靠着出卖自己的亲侄女的贞洁,谋到了梦寐以求的太傅之位。太子太傅,将来的帝师啊,他商贾出身也能有今天,是光宗耀祖的美事啊,再也不用看到哥哥厌烦的目光,再也不用面对父亲失望的眼神……他志得意满。偏偏,这个煞星不肯放过他!气恨交加之下,卿墨鲤不免想到一些旧事,从小到大,只有兄长能够得到父亲的青眼。父亲总说,兄长聪慧博学,将来一定是为国为民的好官。而他,就只能沦为末流,染上一身铜臭。凭什么?凭什么?他不过是想过得更好,有错吗,他没有错!颈骨断裂的最后一刻,卿墨鲤还在那喃喃念着——“是你,是你错了!是你!是你对你的嫡母生出了不伦的念头!是你!是你,你才该死!你这个十恶不赦的畜生,你怎么不下地狱!”他嘶哑地喊着,用仅剩的生命,竭尽恶毒地诅咒着面前的少年。隔着冰冷的栅栏,卿柔枝看着那个脸色苍白的少年。这一瞬她的脑子里掠过许多念头。如果,陛下能够像对待太子那样对待他。如果他的母亲还在这个人世。这个故事,会不会不一样。他们之间,会不会不用经历那么多。但是,世事没有如果。
而她痛苦的源头,早就在那一年,被他,被这个少年亲手斩断。此后,他一桩桩、一件件都为她讨回了公道。告诉她,谢谢你来到这个世上。卿柔枝在心中喃喃念道。“殿下,你赌赢了。”她早就已经心甘情愿地爱上了他。一转眼又是不同的画面。她看到一个身着黑色罩袍戴着兜帽的年轻女子,从阴影里慢慢走出来,她的手上捧着一个托盘。眸若秋水,唇如含朱。她将托盘放下,指着那壶酒说道:“殿下,请饮下这杯酒。”她知道这里面放了什么,怜菩提,即便能够活下来,也会从此双目失明,形同废人。“不要……”她无力地伸出手来,却阻止不了一切的发生。少年孤独地坐在角落,低头看着那杯酒,仿佛已经与阴影融为了一体。她不知道此时此刻他在想什么,心底的呼喊却一声比一声清晰,不要,别饮。少年拿起那杯酒,唇微微抿起,似有所无的叹息。伴随着酒盏被扔到地上的,哐当一声。一道声音,像是从他嘴里吐出,又像是在她心里响起。“此杯酒后,前銥嬅尘尽断。”…………卿柔枝慢慢睁眼,脸庞早已被泪水浸湿。床前,两个小小的脑袋并排靠在一起,盯着她瞧,乌溜溜的大眼珠子,清澈见底,倒映出她散着长发的模样。“娘亲,你醒啦?”软软糯糯的童声异口同声道。小太子伸出手,在她额头上摸了摸,小小年纪就有了他父亲的沉稳风范,“已经不烫了。娘亲,还有哪里不舒服吗?”望着儿子肖似那个孩子的脸庞,卿柔枝的眼眶再度湿润了。她伸出手,把儿女们抱进了怀里,许久都没有说话,等那股心痛的感觉缓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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