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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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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唐是新来的实习护士,她脆生生地哎一声,很快消失在人群中。孟琼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抬眼。两人对视,赵医生只是笑笑。孟琼轻垂下眼,微微打着卷儿的金发拂过侧脸,她站立在这寂静的楼梯转角,笔直的脊背微弯,她郑重道谢:“——给您添麻烦了。”赵医生胸前还挂着听诊器,温和地笑着:“梁遇这些年恢复的不错,积极配合治疗康复,准点吃药,努力运动,当初他那样情况,现在的康复结果比我预期高出太多了。”——那他会一直像现在这样吗?小唐护士牵着梁遇进了病房,他就慢吞吞跟在后面,头上戴了个软乎乎的针织帽,手里抱着那本彩绘童话书,一进来,整个病房都多了几分生气。隔着一扇病房门,孟琼掐着大衣的指甲微微泛白,听着病房里面荡着男声清浅的笑音,酒窝浅浅,仿佛如孩子般稚气的喜悦。梁遇本就生的好看,笑起来时尤为吸引人,这一场祸事没在他的躯体留下太多痕迹,或有,也早已淡去。她几乎能够刻画出他脸上的每一处痕迹,甚至脑后每一处刀口,一种窒息感传来,恍惚间看见当初落魄又强撑着的自己。躲在门外的孟琼,忽然抱着双臂委屈哭了。如果可以,她想和他说说这一路走来的艰辛和冷眼,说说这些年她的愧疚与忏悔。她心底大漠荒芜,寸草难生,甚至灵魂都在每个深夜与明月消匿无声。可病房里温暖如春,如心脏仍然是鲜活的跳动,时隔多年,梁遇好像仍然站在原地等她。她真像个懦夫。——活着就很好了,不是么。病房门吱呀一声被人轻轻打开。孟琼的绒面细高跟踩上地面,安静地进入这方空间,渐近的脚步声不免引起病床上人的注意。病床旁剩下的那碗小南瓜粥孤零零放在一角,还冒着温热的雾气,梁遇从手中的故事书里手忙脚乱地抬起头,澄澈的眼眸如星如月般明朗,看向她。当梁遇的目光投过来,她那一瞬间甚至仓皇地想逃。孟琼停在原地,一头长发吹得散乱,在淋过一场心中的瓢泼大雨后,红唇微动,终于开了口。“你——”——你好,我叫孟琼。可以交个朋友吗?心里的草稿早已滚过千百遍。而病床上那人,却抢在孟琼之前开口。那双黑黢黢的瞳仁望向她:“琼琼——”嗓音带着点儿撒娇的卷音。那一瞬间,孟琼心里如呼啸万里的浪涛,片刻决堤,溃不成军。 尤物事实上, 孟琼曾经做过数次幻想。明明罪孽深重,也妄图尝试来见他一面,可此时,精心准备的措辞在这一句轻唤声中, 她哑口无言。白昼日光下, 她像是个骨子里流淌着罪恶和卑劣的怪物, 污浊地仍想要靠近他身边。“琼琼。”梁遇光脚从床上下来,“你怎么哭啦?”身材挺拔的梁遇站在她面前时, 孟琼才反应过来, 早已泪流满面。梁遇慌乱地伸手,试图帮孟琼擦干滑落的泪珠。过了很久,孟琼才找回她自己的声音, 干涩生疏,仿佛她才刚学会说话。“你认识我吗?”梁遇的眸光黑得发亮, 他肯定地点了点头:“你是琼琼啊。”温热的指腹摸了摸孟琼的脸颊,湿热的泪渍没有干透,如女人数千夜里狂风肆虐后的宣泄。梁遇抬眼,孟琼被他的目光灼烧, 在寂静的病房里, 听见了他极轻的声音。梁遇疑惑:“可是好奇怪, 我为什么认识你呢?”这个问题她不敢面对。七年。心酸于梁遇仍然记得她, 却也畏惧他还记得她。几乎是同一时间, 她错开目光,紧紧地握着梁遇的手, 她怕回答这个问题后, 那些被自己掩盖逃避的真相大白, 怕他用失望、厌恶、甚至憎恨的眼神看她说——是你把我变成这样的。孟琼转开头, 背对着他,才忍不住闭上眼,这刻,数不清的泪水从眼角漫溢,冰凉的晶莹的水光晕染成了难以释怀的过去。赵医生早在开颅手术成功后,发给她每次梁遇的检验单和病例单。那次是风险最大的手术,头部淤血阻塞神经,颅脑畸形,再不干预等待着梁遇的将会是成为植物人一辈子躺在病床上。手术持续十六个小时,赵医生亲自主刀,那一整夜,孟琼抱着手机在阳台蜷坐,在欲盖弥彰的黑夜守到天光破晓,日照高悬。

术后,赵医生亲自给她回了电话。孟琼还记得那天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身后的蕾丝纱帘荡起好看的弧度,空气闷热而潮湿。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像把孟琼泣血的胸膛剖开:“手术很成功,但术后创伤出现了。病人大脑受到器质性的不可逆的损伤,使他原来正常的智力受到伤害,造成认识活动的持续障碍,检测结果显示,梁遇术后智力活动的发育停留在孩童阶段中,也就是八周岁左右。”——八岁的孩童。孟琼没有勇气和那双纯澈的眸子对视。他明明什么都不记得了,纯洁如白纸清透。却在看见她的第一眼,本能地喊出她的名字。多么讽刺啊,孟琼想着。没有见过梁遇之前,她甚至安慰自己,活着就很好了。她的孤身跋涉,走向离经叛道的路,终于还是把他留住了,她还能再见到他。可这一刻,看见梁遇弯腰在她面前,小心翼翼地替她拭泪,甚至学着妈妈的动作笨拙地给她呼气,而帮他拆开奶糖时,他的嘴角上翘起来,两个浅浅的酒窝露出来,看上去漂亮又温柔,不带一点杂质。像孩子的眼眸,一眼望到底的温凉又纯净。她甚至无法想象梁遇是如何度过这些年的。梁遇出事前,已经通过1名校的自主招生考试,大家为他欢庆,只要度过那个燥热的夏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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