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预演(2 / 2)
的长姐朝户今日回娘家,带着她刚出生不久的小儿子来探望,除了藤原夫人,还有她的小姑子和丈夫的奶娘。后院里种着半圈细竹,此时那刚过百日的小婴儿被侍女抱着,她们几个在这里热热闹闹地挂短札。“太郎来啦。”“阿姐。”他笑笑。他们姐弟几个半年不见,日子难得,藤原夫人就把儿子都喊回家来聚在一起吃饭,藤原信岩是好不容易才从军营赶回来了。她把手里的短札一齐递给他,“还有空页,你也来写写。”又抱过小外孙对侍女道,“打电话给次郎公司问问,怎么还没回来?让他快些,要开饭了。”小孩子早起一通闹,这时已陷入黑甜的梦乡酣睡。姐弟两个边挂彩纸,边叙话。这本是女孩子们的小巧玩意儿。五颜六色的巾着香包、纸衣羽鹤,被这么个穿着军装的高大男人挑来挂去,把那些祝福的装饰小马、帆船、鸟鹤,按着朝户的意思,绑在朝户够不到的枝叶之中。因着老少宜家的团圆气氛,他清朗的面目柔和温润,场面看上去倒也还协调美丽。说到小孩子,朝户拍了拍他肩膀让他看,小外甥睡梦里还吐着口水泡泡。他去襁褓里捏了捏婴儿软嫩的脸蛋,提笔,在那空白诗伐上写了几句,大意便是“春来四季皆绿,小儿顺遂平安”之类的祈愿。亲自穿好白线,轻松将它挂在高处的枝丫,让它随风摆动。吃过饭照样不可多呆,还要回去做事。藤原信岩刚复职,一切有那么点百废待兴的意味。因此,军中事务虽然琐碎劳苦,称不上忙碌。只不过德国旁听两年,再回来已像镀了一层金子。除了自己的队长职位,还被人邀请到陆军士官学校担任特别教官。每周两节课,每节课四个钟头,占一整个下午,对象是那些陆士的一年级生。田中顷英跑去教学楼时,他正在给人上课。玻璃上都贴了白胶带,从窗外也寻不真切,他就跑到教室后门,看见台阶的讲席后面站着藤原信岩。背后的写字板上,贴着两米长的满洲国地图。“满蒙是我们大日本帝国的生命线,广阔的地下油田、矿物资源,并且有高于我们两倍的名胜古迹……”学生都坐着,他脱了帽拿着演示杆,声音非常洪亮。满蒙根据日清《二十一条》被取得了不少开采权,政府支持投入大量的农作物生产和工业的驻扎,鼓舞国民移民东北,可以一步登天、飞黄腾达。看来,给这些步兵上的是满洲战线的理论啊。办公室内,一年级预科的助教泡好一壶茶端过来。藤原信岩道了句多谢,仔细端量手中纸票的正反面,“毕业演奏还有预演?”“主要邀请一些军校学生,算是一种慰问演出。”他把票放下,推给田中。“既是给学生的,让给他们吧,老师不好占了学生的名额。”“怎么会?你去,不知道多少人要高兴!你可是荣耀后生,我的很多晚辈知道大名鼎鼎的‘以一当百’回来了,都迫不及待想见见!”他无奈地摇摇头,不置可否。‘以一挡百’最初从军校教官夸他的一句话里来。源自当年军校举行的比赛里,他在一百个人里最终胜出,拔得头筹的经历。后来就渐渐传开了,‘以一挡百’也成了别人给藤原长男扣上的绰号。田中还在兴致勃勃地解释,“这是出了名的名媛学校,上台的大小姐家世同你都相当啊!你去看看有没有合心意的女子,也好尽快求婚成家,早日了却伯母一桩心事!”“田中。”田中咧嘴笑,“欸”了声。“我竟不知你已转行做起媒人了。还是谁许了你中介费用,让你比我母亲还要殷勤体贴。”上完几小时的课,他嗓子已有些低哑,比平时多了分不经意的懒散。两人是陆士同期生,算算认识将近七年。多年好友面前说话自在,用不上君子端方的,倒显出他骨子里最真实的那股淡漠和直白来。“呃……”田中惯是晃头晃脑的灵活样子,并不灰心,继续找补道:“我是看你也老大不小了,不忍心你继续孤家寡人的。”闻言,藤原信岩忽然淡淡笑起来,并不说话,接着喝茶润嗓。“正要说呢!”他自己大概也察觉话里的漏洞,拍了拍脑袋,“我已不是孤家寡人了。”大笑几声,指着那桌上:“这票就是我女友给我的!”和藤原信岩比,无论是在前线打仗还是负责营队cao练,自己一直占下风,在这方面步伐总算比他快了一步,赢回了牌面。“哦?”他终于放下杯盏,正色道:“那倒是要恭喜你了,日后需帮忙的地方可同我讲,给你行个方便。”想要牵桥搭线的心仍旧不死,“那你今天更要去了,要给我们家那位捧场!”田中推开茶壶,不予分说,拉起人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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