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1 / 2)
这天夜里,花木正睡得沉,手机铃声突然大作。他迷迷糊糊半闭着眼按了接听键。“花编辑,我是杭州。”听筒里声音低沉,微微发着抖,似乎正在忍受着极大痛苦。花木瞬间清醒了大半,“杭老师您怎么了?”“你听我说。我病了,很急,需要去医院。即使我叫了救护车,也没力气自己办看病手续。”他说得很慢很吃力,但是每个字都能听清楚。“我的证件和银行卡已经放在客厅茶几上。银行密码和住址我发你手机上。”短暂地停了一下,声音断断续续地再一次响起,“我疼得很厉害。我现在去把门锁打开,我怕一会儿没力气给你开门。钥匙我放银行卡一起,一会儿带上。你现在来接我去医院,可以吗?”最后两个字说完,花木只听到他沉重的呼吸声。他喊了句“等我”,就匆匆跳下床,在卫生间胡乱洗了把脸——睡意这下全没了。他抓了件衣服套了,把钱包和钥匙扔在包里。手机响了两声,是杭州用微信语音发来的住址和银行密码。他回复两个字“收到”,把手机也扔进包里,拿着车钥匙冲下楼。深夜的三环路没几辆车。花木心急如焚,二十分钟就到了。门果然轻轻一推就开了。客厅的灯亮着。杭州侧着蜷缩在沙发一角,弯着腰,手捂着肚子,脸色很差,额头全是汗。手机就放在旁边的茶几上。杭州看见他进来,挣扎着要起身。花木疾走几步,先把桌上的东西塞进自己包里,然后搀起杭州,问他能不能走。杭州虚弱地点点头。花木把他的一条胳膊搭在自己肩膀上,自己的一只手揽着他的腰,就这样半搀半拖着出了门。杭州看起来挺瘦一个人,体重倒不轻。饶是他努力配合,把他弄上车还是让花木出了一身汗。把人送去急诊,诊断结果是化脓性阑尾炎,有穿孔可能,必须马上手术。花木去办手续,杭州忍着剧痛,努力使颤抖的手稳一些,给自己签了《手术知情同意书》。花木坐在楼道的椅子上,用手机查阑尾炎手术情况。三个小时后,杭州被送进了病房。他的脸色已经没那么难看了。花木看着他的样子,回想起他孤零零窝在沙发上忍痛的情景,心软得很。那时整个住宅楼都沉睡了,只有他的窗口亮着灯。如果不是阑尾炎,而是其他更严重的病呢?如果是会造成意识昏迷的情况呢?花木有点儿后怕,又有点儿小小的庆幸。他想问问为什么生病时电话打给了自己,他们才见过两面,说过的话全是关于工作的,私交可以说一点儿都没有。但是他担心这样问会显得自己在埋怨什么,就没有问出口。只是问他现在感觉怎么样。“还好。”杭州看着他没来得及梳理的卷发,勉强笑了一下。也许是看出了花木的疑问,也许是觉得自己应当作个解释,便苦笑着说,“我不能半夜打扰陈教授,他都那么大年纪了,只能找你了。我父母都不在国内,我自己回国才一年多,同学朋友很久没有联络了,连联系方式都不知道变了没有。”他顿了顿,接着说,“我想你那本书还要指望我翻译,总不会见死不救吧。”花木觉得这人真是疼死都活该。难道没有那本书的事,他就会见死不救吗?杭州之前那么怕亏欠他,是因为他是一个陌生人,一个没打算发展成熟人关系的陌生人。亏欠是丧失了主动权的未完待续,就像买完东西没给人找零,得防备着人家随时找上门来,那种打扰没法拒绝。这种感觉让他很不舒服。他习惯尽可能掌控自己的生活。
现在,他很愿意多打扰这个人,不管以什么借口。多多亏欠他,他以后可以慢慢还。生活在一个两千万人口的城市,生了急病却只能找半生不熟的工作伙伴。这人看着冷漠孤高,花木在心里叹气,还挺让人同情的。既然没有小弟鞍前马后供差遣,你平时干吗摆出那副生人勿近的架势呢?杭州看看时间,催他回去休息。天都快亮了,赶在早高峰前回去,还能睡一会儿再上班。白天他会请护工,他让花木放心。花木想你病成那样脑子还那么清楚,我有什么不放心的。花木想想今天工作还挺多的,嘱咐他好好休息之后,就回去了。下午的时候,杭州微信问他方不方便抽空给他把原稿送来一部分,今天明天都可以,在医院就这么躺着无事可做,又不能出院,实在浪费时间。花木想起非文住得离那家医院不远,于是一脸谄媚地求她跑一趟医院,替他给那个“玉树临风”的译者送稿子。非文一片爱“美”之心,欣然应允,下班前还偷偷补了补妆。第二天一上班,花木拿着一个杯装的小蛋糕过去跟非文道谢,非文撇撇嘴说,你不是跟这作者不熟吗,拐弯抹角净打听你的事了。你要是个姑娘,我会认为他对你有意思的。花木想,这人估计冷漠惯了,跟漂亮姑娘搭讪也不会,真是可怜。花木跟老主任说了杭州住院的事,申请下午提早下班过去医院看看。老主任很赞同。杭州的气色很好,看见他来,脸上有了罕见的笑意。花木问了问恢复情况,又不想跟病人谈工作,就有点儿不知道说什么了。正好有信息来,花木回完信息,接着翻了会儿手机。忽听杭州叫他:“花编辑,饭盒在喊你。”花木没听清,问,“谁?你说谁在喊我?”“饭盒啊。”杭州用眼睛示意床头柜上的饭盒,盒里还剩了一点儿米汤。这人还会开玩笑?只不过开玩笑的时候也一本正经。“它叫我干什么?”“它叫你给它洗个澡。”花木无奈地带饭盒沐浴去了。杭州看着他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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