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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树那时候,我的身高好像还没有比家里的餐桌高上多少吧。我一直跑、一直跑,记得当时嘴巴周围沾上了不少鲜奶油,黏黏糊糊的,样子一定超级蠢,但那时候的蛋糕是什么口味,我已经忘了,反正也不重要。毕竟那就不是一个值得拿出来回忆的生日啊。而且,那个年代大家都还在用底片拍照,拍出来的照片可是会随着时间过去而变淡变黄的。所以每当遇见了某些事情、或是老妈又打来的时候,就像现在一样那些零零散散的、自己突然冒出来的画面,都已经没有了任何一点色彩。「爸爸!爸爸!你看、你看!叔叔送我照相机欸!」我一直跑、一直跑,直到自由时报的阴影盖在脸上。那些一笔一画的油墨文字,当时我没有几个认识、那些低解析度的黑白照片,也没有几个记得。唯一忘不了的是,当那叠对我来说还太过困难的报纸被放了下来以后,我爸在那后头的表情。我真的不懂。我不懂为什么他要用那种眼神看待我的生日礼物。好像是我自己正拿着一个很麻烦的东西一样,造成了他多少的麻烦、又造成了所有家人的困扰,我甚至认为自己应该要感到愧疚才应该。这是对的吗?这不对吧啊!对了,我想起来了。有顏色的,在这份记忆里,还是有顏色的。那台相机,是淡淡的蓝色。就像刚上来台北的时候一样。刚毕业,回到家,跟着老爸做了一段时间后,我记得我被他甩了一巴掌,超级痛的啊,差点就要晕过去了,然后我对他骂了几句三字经,他就要衝进厨房拿菜刀出来砍我。我当然只能跑啊,边哭边跑,就跑出家门了。那个蠢老妈也跟在后头,她也追了出来。她求我原谅爸爸、求我先好好回家睡一觉,其他的什么事等到明天再说。我当然不要啊?回去一定会被砍死的。我就一边哭着、一边连她一起骂。然后她才开始改成求我至少先等她一下、一下下就好。至少先等一下,让她先回家一趟、让她用那双擦不乾眼泪的、长着厚茧的双手,把两万块交到我手上。至少至少先找个地方住、至少不要饿到肚子了。她是这么说的,至少至少但是老妈啊,不是我嫌不够,而是在台北这烂地方,两万块根本没办法让我「至少先找个地方住、至少不要饿到肚子了」。两万块,我还不到一个礼拜,就已经没有办法在旅馆多住一天了。两万块,根本不够让我拍出什么好照片。两万块看着手里最后剩下的那几张百钞,我默默放回了口袋,到天桥上坐了下来,底下是喧嚣奔腾的车潮声。抬头一看,天空是淡蓝色的,就像我的第一台相机一样。对了?那台相机最后去哪了呢?我当时思考着、然后想起了、又对着自己逃避,但到了最后,还是忍不住哭了出来,自己一个人倒在路边,眼泪流得满脸都是酸,好像心被人紧紧揪住一样,拜託你、拜託你放过我、不论你是谁,不要再这样子对我如此哀求着。是啊,就是因为那台相机的关係。他第一眼见到它时,嫌弃着说还得浪费钱去冲洗,不要搞那些有的没的,当玩具随便按一按就好了。他发现我把营养午餐的钱拿去买底片时,打我不是因为还敢厚着脸皮偷吃桶餐,打我是因为像个败家子。他叫我下班后把工具清洗乾净、把明天的材料给准备好。但我没有照做,而是跑去山上拍夜景。所以他用铁鎚把它给砸了。然后他骂了我一顿、我也回嘴了一顿、他才打了那下耳光。这么一想,其实根本就全部都是那台相机的错嘛。就是因为那台相机的关係。才害得我什么都没有了。<5-1>

「阿树哥?」然后,又被那声清脆的嗓音给拉了一把。他往蔓婷那抬头看,尷尬地笑了一笑。情绪还陷在那团泥淖之中,还没有完全挣脱。「哦你回来啦?」他的视线从蔓婷身上逃离,往后头那排公厕去。「那换我过去、换你等我一下」他站起身,想起现在的时间也差不多到了该结束的时候了。夜幕覆上碧潭的水面,而河岸上的灯火却一路绵延没有尽头。景观餐厅那依旧热闹而闪烁着,远处桥墩亮起了紫蓝色的萤光,吊桥上点点滴滴的掛灯就像是银河掉了下来一样。全部都掉下来了,整个宇宙的星星全都落在碧潭上了。所以,天空才会全是黑的。「阿树哥?你还好吗?」她揪起了阿树的衣袖,让阿树怔了一下。「我、我很好啊、啊哈哈没事啦、没有什么只是只是看见这片景,觉得哇塞也太美了吧。」笑着笑着,告诉自己一点事都没有什么事也没有。「就想说自己应该是拍不出来吧哈哈、也真是的、」「哦」她大约也是不知所措,才只好松开了手,让阿树和她擦肩而过,并目送着他逐渐远去。他走进厕所,一如往常地舒缓了腹部的肿胀,然后心满意足地来到洗手台前。才发现镜子里的自己,眼泪还没有停下。蔓婷在外面等了很久,她很担心他,但又觉得不该打扰他。一个男人,在女孩子面前哭了,怎么可以主动去安慰呢。于是她默默地等,等到阿树终于自己走了出来。「阿树哥,我们休息一下。」在他正准备装作若无其事地扯开话题之前,蔓婷抢在前先命令了他。「来吧?坐我旁边。」当然了,阿树也只能点点头,乖乖照着做。「今天好累呦!我脚超级痠的!」蔓婷朝天摆了个哭脸。「阿树哥!我们总共拍了多少张呀?」「我看看哦」他按了开机。「呜喔!」「呜喔!是怎样啦!」她用手臂推了他一把。「超多的耶!」阿树对于今天资料夹里的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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