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2 / 4)
「王以茜,这位老师找你。」班长用不耐烦的口气说道,任务完成后就逕自回到教室。留在走廊上的辅导老师,因为留着乾净俐落的短发,显得五官特别清晰。她朝王以茜露出了笑容,但却让她感到浑身鸡皮疙瘩。全校鸦雀无声的午休时刻,王以茜在草绿色沙发上坐立难安,看着不远处装水的辅导老师,一直回想着她到底叫什么名字,但怎么样也想不起来。随着弯腰的动作,老师胸前垂掛的名牌摇晃着,上面用标楷体写着「陈卉均」,让王以茜恍然大悟,不小心「啊」了一声。「怎么了?」「没事……」王以茜为了掩饰尷尬,转头看回自己的鞋子。王以茜在这之前就已经和陈卉均有实际接触。就在她霸凌邱智萱后,学校为了更了解状况而安排陈卉均当她的专属辅导员。不过陈卉均在一年级时早已带过她们班的辅导课,当时王以茜对她并没有特别的印象。担任她的专属辅导员后,王以茜少了群眾的保护色,陈卉均一下子就看透她,还拆穿了她的谎言,从此王以茜对她產生极强的防备心。在王以茜把邱智萱从教室里拉去旧校舍的那天,邱智萱坦承被她妈妈家暴时,王以茜就决定要替她隐瞒,虽然邱智萱没有叫她不能说,但她还是擅自决定要隐瞒倒底。在之后的辅导过程也都编造谎言,说邱智萱身上的伤是自己造成的。最后是陈卉均发现对方家长有异状,才把邱智萱的伤和母亲施暴联想在一起,因此揭发了真相。然而被拆穿后,陈卉均也没有追问王以茜,明明没有打过她,为什么要说是自己弄的?这件事老实说让王以茜耿耿于怀。虽然不知道现在陈卉均把王以茜带来这里又是为了什么,但她只能暗自祈祷能够表现得「看起来」什么都不知道,包括之前说谎的原因和现在正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又或者是那个女孩的事情。她是全部都不会说的。「好久没找你聊聊了,之后一切都还好吗?」老师把一杯水放在王以茜面前,亲切地问道。「没什么好不好。」「别紧张,今天找你来只是想要看看你的状况,毕竟你们班上发生那样的事,每个人都需要到辅导室来坐坐。」王以茜搞不懂老师的用意,像是针对她,又将谈话的焦点打散。她没有接话,应该说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站在什么立场来说话。她忍不住把右手凑到嘴边,咬了食指的指甲。喀地一声,牙齿将指甲一小角断出了个切口。陈卉均静静看着她的一举一动,王以茜才又像突然清醒般,将沾着唾沫的手指往制服裙子抓去。「邱智萱转学后,在新学校过的还不错喔,她也和她妈妈分开住了。」「我没有要知道这个。」「我知道,我只是想要让你心里放松一点。」她是故意的吗?王以茜明显面露不悦看着陈卉均,但对方还是维持着那同样的笑容,令王以茜感到更加厌恶。「好了,不说那件事了。最近班上的情况还好吗?」「我不知道,我下课都不在教室里。」「那你自己呢?你对同学自杀有什么想法?」王以茜很意外陈卉均会这么直接。紧握双手,免得它不受控制地往嘴里塞。对她来说,这件事从来不是单纯的「同学自杀」,因为死的那个人是她。那位随时都在闪闪发光,和自己截然不同的那个女孩。原本她就只是其中一个王以茜不太想搭理的同学而已。直到有一次运动会时,女孩的家人也来学校看她,她的父母亲像朋友一样和她聊着天,和她长得很像的手足也是充满关爱的眼神看着她。当时正在刷着鸡蛋糕烤盘的王以茜,目不转睛的看着那一家人,她才发现那位女孩全身上下都散发着和她不一样的气氛。「……明明生在这么完美的家庭,还做这种事。」王以茜喃喃地说:「不过这样确实挺轻松的,一跳下去,什么都不用烦恼了。」面对王以茜的语无伦次,陈卉均依然镇定看着她。「你认同她的做法吗?」王以茜犹豫了一下回答:「我不知道。」「在她自杀之前,她有什么异状吗?或是班上有发生什么事?」好想逃跑。王以茜已经不知道自己是因为作贼心虚,而误会对方在质问她,还是陈卉均真的知道了些什么而想从她这里套话。「我……我不知道。」儘管努力压着声音,但还是掩盖不了语尾的颤抖。陈卉均的锐利眼神似乎一下子就能看穿这些小动作,直捣她那丑陋又黏糊糊的内心。「她的家人都很想知道发生什么事,所以我想帮助他们。你如果有记得关于世瓔的事情,可以告诉我吗?」听见那女孩的名字,王以茜就好想放声尖叫,躲回自己的角落里。她不清楚那是哪里,但绝对不是肉眼可以看到的地方,不是学校的保健室和厕所,也不是充满烟味的汽车旅馆,更不是关着妈妈的豪华透天厝。「你为什么不去问别人啊?」「其他人我也会问的。」陈卉均再次露出了笑容。「那你去问别人啊!我什么都不知道,我要走了。」
王以茜二话不说起身就准备离开,陈卉均并没有出声留住她。她边走边胡乱用咬的不规则的指甲抓着手臂,好像这样就可以把那无以名状的不适感给消除。抓在手臂上的痕跡,不到几秒鐘随即变的鲜红,就像是用刀片割的一样笔直。她又衝进厕所里,把自己关在最边间后坐在马桶上,这才发现自己的手疯狂发抖。她害怕地哭了起来,呜咽声毫无保留的在厕所隔间里回盪。不是我的错,不是我的错。是她自己要做那个选择的,她的死和我没关係啊!就算这么告诉自己,双手还是不停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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