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2 / 2)
夕。也是这一天,十六岁的顾栖池拿到了自己的第一笔奖学金,还有参加a大夏令营的机会。顾栖池成绩很好,只凭成绩,就能上东城最好的那一所高中。但周远不允许。那个时候的周远已经被酒精摧残成了一个废人排骨篜里,成日里浑浑噩噩,只惦记着喝酒。看到顾栖池的录取通知书时,他的第一反应不是高兴,不是自豪,而是目光怨毒,急不可耐地上手去抢那张纸,妄图把他撕碎。在顾栖池稀薄的记忆里,周远好像暴躁地骂了些什么,大概是这个学校的学费太贵了,他根本供不起顾栖池,还说什么顾栖池已经到了可以去打工的年纪了,该去工地里打工给他买酒喝来孝敬他。其实真实的话远比这要难听。周远当时一边骂他,一边还想动手打他:“你个婊子生的贱货,生下来就是来讨债的。”“你要是敢去,老子打断你的腿。”“还不滚去给老子买酒?”那些肮脏又下流的话恍若被他自动屏蔽掉了,埋藏在记忆的深处,绝不肯轻易翻出来。顾栖池最后是被那所学校免学费特招进去的,老师亲自上门来做过家访,周远这才同意。顾栖池拿到的这笔奖学金数额不多不少,加上他之前拼命攒的一点,恰好足够他去参加a大的夏令营。他小心翼翼地避开周远在家的时间,想要将钱藏起来,好在假期的时候安心前往夏令营,却还是被周远发现了。对方赤红着眼睛,满身酒气,蛮横地想要夺过顾栖池怀里的钱,却没能成功。狭窄逼仄的清水巷里,一路往里走去,两侧的墙皮掉落得七七八八,露出老旧丑陋的灰水泥墙体,大大小小的色情小广告贴了满墙,电线杆子更是重灾区。再往里走,最角落的一处房屋里,能够听得到男人的打骂声,还有几道独属于少年的并不明晰的抽气声。蓝白的校服被踹的脏乱不堪,身上到处都是周远的脚印,侧脸也被扇了一个巴掌。顾栖池皮肤白,脸颊又被打得高高肿起,更显得鲜红的巴掌印触目惊心。顾栖池当时个子不高,人也瘦弱。少年人本该是身量抽条的年纪,却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生长好像进入了滞缓期,看着不像个男高中生,而是像个阴郁的女孩。周远要钱,顾栖池不给,对方发了狠,认定了顾栖池是在忤逆他,拿起木桌上的啤酒瓶就狠狠砸到了顾栖池的头上。暗红的血从额头后涌了出来,黏腻而浓稠,顾栖池瞳孔一片涣散,直接被砸昏了过去。等到再度醒来,怀里的奖学金不翼而飞,那张a大夏令营的邀请函也被蹂躏地皱皱巴巴,破败不堪地躺在他的身侧。没过多久,顾成天的助理就找了过来,并对顾栖池简单阐述了他和顾予宁被掉包的情况,希望顾栖池可以跟他到医院见一见自己的亲生父母。顾栖池记错了,坐着昂贵宾利到达顾家别墅时,并不是他第一次见到顾成天和耿听浔。医院这一次才是。紫白的闪电划破天际,将天空扯开一个诡异的口子。那是个咧着嘴鬼脸笑的弧度。只是不知道在嘲讽什么。大雨紧接着倾盆而泄,雨珠串连成线,迅速在天边划开一道水幕,隔绝了人的视野。顾栖池就以这副狼狈不堪的样子去见了顾成天和耿听浔。蓝白的校服上印着坑坑洼洼的脚印,脸上是被周远打出的淤青,额角的血痕凝固,映衬在苍白的脸上,格外可怖。又一声闷雷砸下,伴随着呼啸的风声,街边的树叶被雨滴打得落下,裹挟在风里,在路边形成了一个小的旋风。医院里的气味是顾栖池最讨厌闻到的消毒水,灯光一片惨白,地上的瓷砖光可照人,在一片嘈杂而忙碌的医生与护士之间穿梭而过,视野尽头,顾栖池终于见到了他的亲生父母。顾予宁车祸严重,又从小被顾家上下当成宝贝疙瘩一样养大,耿听浔陡然遭受这样的打击,支撑不住,已经哭了半晌。她不愿意相信自己含辛茹苦照顾十六年的孩子不是自己的亲生孩子,而是一个被人掉包的冒牌货。但对顾予宁的爱终究占了上风,耿听浔在急救室的门口,哭着拉住护士的手,求他们一定要救活自己的小宁。顾成天揽着她的肩,温声安慰着自己的妻子,眉宇间的忧愁与担心是再自然不过的真情流露。走廊之外,顾栖池孤身一人,身边只站着一个接他过来的陌生助理。走廊之内,顾予宁躺在手术室里,却拥有着原本属于顾栖池的全部的爱。那天,没有人注意到早早过来的顾栖池,也没人知道,他的一根肋骨被周远硬生生踹到断裂,撕心裂肺的疼。等到助理前往提醒,顾成天夫妇这才注意到自己的亲生儿子就站在这里。窗外的天光暗淡,密不透风的乌云遮挡着苍穹,滂沱的雨势不依不饶,在地面上都蓄积起了一层极厚的水,行车辆艰难地在雨中行走,透过窗户,还能听到楼下你来我往的鸣笛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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