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1 / 2)
他身上落了一层很厚的积雪,肩膀上,乌发里,甚至眼睫轻轻颤动之间,都能抖落无数细碎的雪花。在这片苍茫而朦胧的纯与白之间,他像是降落人间的神祗。干净而脆弱。路过的玻璃窗之中倒映出青年的脸,弥漫的风雪铺在脸上,他的面容年轻而锐利。顾栖池依旧沉默着向前走,他越走越远,其实压根不知道自己的目的地在哪,但却想这么一直走下去。他在路上因为出神撞到了一个老人,简单道了声歉之后,远处的led屏幕在夜色下发出明亮的光。顾栖池停下了脚步。他的眼底仿佛要被灼伤一般,死死地盯着那个led屏幕。不知过了多久,等到全身血液都被冻结,四肢僵硬,他艰涩地、一步一步缓慢地前行,穿梭过了这条街。眼前的景象越来越眼熟,每一家商店,每一盏路灯,每一个立在路边的邮箱,甚至于马路对面摆放的石墩位置,全都无比让人熟悉。顾栖池甚至能闭着眼说出,身前商店的挂饰是什么,led灯牌再过几分钟会播放哪个牌子的广告,甚至于下一秒街边路口处会出现谁,他都一清二楚。因为没有人比他更熟悉这一天。没有人比他更熟悉这一条街道。是巧合吗,还是什么其他的?顾栖池漫无目的地想,在这一天,他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这里。只是时间从白天挪移到晚上。冬雪霏霏,头顶屋檐上的雪细白,天边的乌云不知什么时候散开些许,悄无声息透了一丝天光进来。疼痛从心底的某个角落蔓延,伴随着每一次呼吸,整个胸腔泛起密密麻麻的痛楚。顾栖池眼底酸涩,不知作何反应。他几乎不敢确定,也不敢选择。如果下一秒,那个孩子重新出现,他到底要怎么做?是放任不管,任由劫匪将她抱走,还是重蹈之前每一次的覆辙,用自己的命来换对方的命?如果没有遇到过薄彧,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因为之前,压根没什么值得他留恋的。可现在不同,他有了能够由自己支配人生的权利。他想,就这么和薄彧走下去,一直到老。像是废旧电影的老场景,这一刻,时间被拉得极短极缓,斑驳的光影投在地面上,晕开一圈又一圈的光斑。街边路口照旧出现了一对人影。顾栖池的呼吸有些刺痛。他绝望地阖上了眼,指尖蜷缩。哪怕这么多次了,他依旧想要迈出步子,阻挡她们上前。即便可能丧生。下一秒,腿上蓦地扑上来一个柔软而温暖的东西。寒冷的风在这一秒被轻轻吹散,天边的乌云散的更快了。滚烫的热流化入皮肤血液,驱散了僵硬四肢里的寒意。身下那张生动的脸逐渐清晰起来,白玉雕琢一般,葡萄般黑而润的眼闪烁着璀璨的星光。季昭昭抱着顾栖池的腿不放,过了快要一年,她的婴儿肥消下去了不少,脸上有了一个尖尖的小巧的下巴,说话也流利了很多。“池池!我们终于又见面啦!”小姑娘整个人都包裹在厚重的衣服里,像一颗浑圆的球,手很小,摸着热嘟嘟的,塞进他的手里。“池池爸比,你怎么不好好窜衣服啊,会生病的窝——”“昭昭来给你暖一暖!”路灯之下,顾栖池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周围的行人步履匆匆,只能听到衣料在雪地里摩擦的声响。顾栖池眼底湿润,蹲下身,视线与季昭昭平行。看着眼前女孩儿一副纯真无邪的样子,顾栖池才恍惚想起自己到底忘了什么。也许是痛意太过深刻,又或许是下意识地想要逃避。他忘了昭昭的样子。忘记了那个他一手救下来的孩子。原来是昭昭啊。原来昭昭在平安快乐地长大。顾栖池眼尾淌出泪,伸手摸了摸她白嫩的脸蛋,笑意明朗。“难怪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觉得你很熟悉。”
“原来是我忘了啊。”他声线颤抖。嗓音有些微哑。季昭昭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却能察觉到顾栖池的情绪。对方虽然在哭,但好像还是开心的。好难理解哦,昭昭摸了下脑袋,想了又想,伸出自己的手,捂着顾栖池的脸颊:“池池不要哭了喔,不seng病,不打针,昭昭帮你许愿~”头顶的乌云彻底散开,被遮挡在后边的月亮悄然露出头,在狭窄的缝隙里溶出月色。天色空濛,月影冷白。急促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冷白的月光照亮了顾栖池的脸旁,清楚而细腻。有人不辞万里,乘着风雪而来。爱这种东西,最是说不清道不明。它的种子是很小的一粒,却拥有着庞大而繁杂的根系。表面不显,却在日积月累的相处之中,扎下自己悄然生长的根系。爱意疯狂滋长,种子破土而出。再回首,不知什么时候,它已经成为了一棵根系遒劲、枝繁叶茂的巨树,足以为你遮挡风雪。灯光下,薄彧逆着光走来,紧绷的下颌线在看到顾栖池的那一刻松懈下来,紧皱的眉头舒展开,就连身上的阴郁暴戾也悄然收敛,急躁的气息逐渐平和下来。其实薄彧是生气的,气顾栖池没说一句满世界乱跑,气他没穿好衣服就到外边受冻……可更多的却是心疼。明明那么娇生惯养一个人,却要平白无故来受这些苦。季昭昭还在顾栖池的怀里,看到薄彧扁了下嘴,双手捂着自己的眼,指头指尖渗出小缝,偷偷看着薄彧。唔,今天的啾啾没有那么吓人啦!“啾啾。抱!”昭昭小声喊他。寒风倒灌,呼吸之间,冷空气纳入肺腑,有些微痛。带着独属于薄彧的木质香气的外套劈到了他的身上,寒冷被驱散,顾栖池身上散开温暖的热潮。顾栖池松开昭昭,刚一站起身,就被薄彧拉进怀里。薄彧的臂膀坚实而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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