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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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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州平握紧房卡,等电梯的时间让他更加不安,电梯太慢了。他腿还没完全好,但他一口气跑到了七楼。他刷开房门,屋里一片亮堂,小松横躺在床上,除了头发有些乱,她的面容异常平静。成州平抱起她的头,使劲往自己怀里摁,他喊她的名字:“李犹松!”她没有回应他。一直以来,都是她支撑他,安慰他,把她的能量一点点输送给他。成州平从来不知道,要是没有她,他会变成什么样。他看到桌上安定片和矿泉水的瓶子,屋里顶光从上而下照着他的脸,仿佛一场冷峻的审判正在发生。似乎许多人都会用花这种美丽的植物来形容女人。成州平想起小松,他想到的不是哪一种花,而是泥。她把所有的养分,都给了别人。所有人都在向上向外追逐阳光雨露,而她则是向内挖垦着她自己,把自己埋进阴暗之中。成州平坐在抢救室外面的等候区,他把脸埋在手掌中,很久很久。脚步声、车轮声、护士的叫喊声、孩子的哭闹声慌乱的急救室里,有各种声音。成州平只感觉到一片无法终结的寂静,他的心和头脑空前沉重,好似有什么东西,拽着他不断往下坠,他挣地越厉害,那股拽着他的力量就越沉重。不知道多少小时过去,他仍旧保持着同样的姿势,一动不动坐在抢救室外冰冷的座椅上。凌晨三点,护士出来告诉他:“病人已经脱离危险,你是家属吗?这几张单子拿去门诊缴费。”成州平缴完费,没有回到医院。他在这个城市上学工作,可现在,依然无处可去。他开车到了市中心的旅游区,这会儿街上只有零零散散压马路的游客。他把车停在路边,然后就在车上睡了过去。小松在医院被医生护士挨个教育了一遍。以前,都是她“教育”别人的,以病人的身份来到医院,又是另一种心情。小松很少生病,她二十五年加起来,只来过两次医院。第一次是在德钦高反的那个夜晚, 第二次就是今晚。她听医生说,是个男人带她来的,她以为是宾馆的人,没有多想,而现在她的精力,也不允许她多想。小松躺在病床上,尽管眼皮很重,她还是努力睁着眼,凝视输液管里缓缓流淌的透明液体。她的头脑一片空白。快天亮时,小松睡着了,第二天一早,护士来给她换了吊瓶。这是个年轻的护士,她脸圆圆的,有点凶。护士瞪了她一眼,“下次想不开,别挑节假日,同情一下我们这些医护好不好?”小松只是默默看着她,她现在没有说话的心情。护士给另一床病人拔了针管,拿着吊瓶离开病房。过了十几分钟,她端着一个纸杯过来,将纸杯放在小松的床头,双手插兜看着她:“以后真的别挑过年的日子。你说,你其实就图那一下爽快,要真死了也就算了吧,顶多让你爸妈伤心,要是没死成,这大过年的别人都大鱼大肉,你只能喝白开水,心里该多难受?”小松喝了口水,轻声说:“谢谢你。”她很感谢这个护士,她想,这就是自己想要成为一名医生的原因。可是尽管如此,她依然无法原谅她自己。如果她当初没能说那一句赌气的话,是不是就不会失去父亲了?她压根无法继续去想这件事,去想它,只能让她越恨自己。她意识到自己被泥潭困住,爬不出来了,她无法想象,自己还要用漫长的一生去赎罪。护士每隔一小时就过来陪小松说说话,但小松真的没有力气,刚开始她还会回应护士,后来,都是护士在说着她自己的事,小松用眨眼和点头来回应她。晚上护士换班后,就回家去过年了。大年三十晚上的病房里只有她一个人,她刷了会儿手机,发现除了她以外,今天全世界都在过年。龚琴没有找她,林广文给她发了几条微信,问她在哪,她说在同学家里,想要静一静,林广文也不好多问。小松从不看春晚,但今天晚上除了春晚,她似乎别无选择。电视画面里,红红火火一片,照在冰冷冷的医院地板上,地板都反着红光。她就一直呆呆看着电视屏幕,电视机里发出的欢呼、喜悦,都无法抵达她的内心。在她茫然的时候,有人推开病房门。那是个高大的男人,小松却花了一会儿时间,才想起他是成州平。她抬起头看着对方冷峻的脸,忽然有些后悔——她要是不做傻事,就不用和这样一张可怕的脸在一起过节了。他漠然的面容和电视机里欢笑的人群对照鲜明。成州平提着一个红色的袋子,他把袋子放在了小松隔壁的床上。自他来了以后,小松的视线就一直跟随着他。她看到成州平朝她走过来,他靠得近了,小松能感受到他夹克上的寒意,闻到皮革和烟草混合的味道。成州平不笑的时候,嘴角下沉,小松想让他笑一笑,因为他不笑的时候,看上去真的有点凶。她抬起头注视成州平漆黑的眼睛,可就在当她沉默地看着他的时候,他扬起手,一耳光打在她脸上。

小松没能躲开,被他打偏了头。“疼么?”他的目光,像冷冰冰的刀子。小松很想反驳他,讽刺他,可她害怕自己的语言造成无法弥补的伤害。她一直是个任性自我的孩子,不顾后果地去喜爱,去憎恨。她可以狡猾地去欺骗所有人,躲避责罚,直到这个男人出现,他凭着敏锐的直觉看透了她,残忍地揭穿了她。如果她可以预知这个男人会看到她全部的伤疤,也许当初她便不会那样果敢地追寻。可是,尽管他用严厉的方式惩罚了她的任性、自私,他依然是她充满遗憾的年纪里,唯一没留遗憾的人。小松嘴巴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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