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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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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濯回到府中时,天幕飘悠悠地又下了一场雪。他望着雪幕,半阖着眼眸,在庭院中孤立片刻,压下喉间翻涌的血腥气,才迈入屋舍中。屋舍中燃着灯,猫儿盘踞着桌面。听到他的脚步声,它从桌子上一跃而下,极快地跑向他。宋濯冷厉的神色才稍缓一些,拂去身上的细雪,微微俯身,猫儿熟练地跃入他怀中,寻了个舒适的角度卧着。这些没有姚蓁的时日,幸得有猫儿同他相伴。宋濯坐到桌案前,从抽屉中取出妆奁,长指拨开锁,将妆奁打开。那里面,盛放着许多属于姚蓁的私物。宫城中燃起了大片的烟花,绚丽非凡,万家团圆。而他居于这寂静的角落,孤身一人,只得同她的私物相伴。许是宋濯出神太久,将猫儿箍紧了,它有些不满;或者是烟火的动静太大,惊吓了猫儿。猫儿从他手臂间挣脱出,扒着抽屉,跃向屋舍深处。它将抽屉拨乱,弄出的一阵嘈杂动静令宋濯回神。宋濯拢着衣袖,整理抽屉。他清点着抽屉深处的兵符,动作忽地一顿。少了一枚兵符。属于吴地的兵符。找到姚蓁时,她身上并无兵符;那群叛军手中亦未曾缴出。——丢失的这一枚,恰好是吴地的兵符。明灭绚丽的烟火透过窗,映在宋濯脸上。他听着喧嚣的烟火声,沉寂许久的心脏,忽地突突跳动起来。他想到了一个姚蓁还活着的可能。 告急临安的元日, 习俗同望京并不相同。新岁即将来临时,身为公主的姚蓁,往年会同父皇、母后, 以及皇室诸多子弟,一齐行过年终祭祀仪后, 举办除夕晚宴。宴中,除却丰盛的各类菜肴外,还须得食用饺子。临安则不同, 当地的百姓鲜少知饺子其物,他们过元日,从岁首至元宵,食用“十碗头”。骊府中的庖丁不会包饺子。骊氏人曾居于鲁地, 是惯常食用饺子的。又有姚蓁在府中,骊夫人便亲自动手包了饺子。学堂休假后, 姚蓁颇为清闲,便偎在骊夫人身侧, 请教她如何包。骊夫人极有耐心的教她, 奈何姚蓁从未做过这种活,包出的勉强有个形状, 并不美观;拿给骊夫人看过之后, 骊夫人笑着摇头,说容易散馅。多次尝试失败后, 姚蓁无奈地搁下饺子皮,左右看了看,没有自己帮上忙的地方, 决定厚着脸皮坐享其成。很快便到了除夕。净庭户这种琐事, 并不需主人家亲自动手去做。姚蓁往年在宫中, 从未见过这般的习俗,十分稀罕。骊兰玦便教她钉桃符。当夜,三人围桌而坐,手边各自摆了一碗热腾腾的饺子。因着是家宴,便没有什么顾及,骊夫人取了一双干净的筷著,边用筷著翻着瓷碗中的饺子,边同面前的两个孩子说着喜庆的话。姚蓁的话并不多,捧着鸡汤暖手,慢吞吞地啜饮着,安静地听她说话。未几,屋舍外燃起大片绚丽的烟火,姚蓁有些懵懂地抬头,乌黑清湛地眼眸中映着烟花,流光溢彩。她抬头的同时,两双筷著同时伸到她面前。姚蓁讶然低头,眨眨眼,望向骊夫人,又望向骊兰玦。骊兰玦放下饺子后,飞快地收回筷著,迎着她的目光,温润一笑。骊夫人也笑,慈祥地道:“好孩子,快吃罢。”姚蓁夹起饺子,在他们的注视下,各自咬了两口,分别吃出一块碎银子、一枚铜钱来。硬物将她的牙硌得有些酸,她讶然地捂着脸颊,满面错愕,骊夫人和骊兰玦见此,倒是开怀地笑起来。骊夫人笑道:“窈窈吃到了两口好福气呢,来年必定福气满满!”骊兰玦低声同她解释。姚蓁以往从不知有这样的习俗,如今知晓,感觉到亲人明目张胆的偏爱,心中涌起一股暖意。晚宴后,三人围着铜炉守岁。焰火之下,一屋之中,欢声笑语,成夜不休。于姚蓁而言,这是她度过的最清冷的一个除夕夜,亦是最温馨的一个除夕夜。诚然,望京中的烟火要比临安的绚丽许多。姚蓁却牢牢地记住了这一场烟火。新春佳节,转瞬即逝。

元日之后,学堂复学时,姚蓁的学堂又来了许多新面孔。临安城皆知通判府中有位貌若天仙的女先生,教书教的极好,声名远扬。男子读书,多有学堂与族塾。女子读书倒是稀罕事,有些清贵人家的女子,欲求学亦是有路无门。听闻城中有女先生后,除却骊兰玦招揽来得学生外,渐渐的,自发来了许多求知若渴的学生。学生愈发的多,通判府中的那间屋舍的空间,不够用。姚蓁知会了骊兰玦一声,另设学舍,扩张了学堂的规格。姚蓁的授学之道,与这些女子寻常听闻的并不相同。她不授《女诫》《女训》,不教女子们如何为妇,而是教授《韬晦术》《论语》等一些晦涩、却知世明礼的著作,启蒙女子亦可从政,立一番功绩。她教的内容,于当地女子而言,有着极大的冲击力,犹如重观世间一般。这种教学方式,传到坊间时,起先遭人诟病,纷纷扬扬议论了一阵子。但学堂中的学子们倒是极其受教。长此久往,于她们的开慧之上,颇有成效。姚蓁看到她们的转变,自然是喜闻乐见。只是,偶有一次,她授课之时,被学子提问治世之道。她不假思索地脱出而出一番言论,旋即猛然发觉自己说出的,同往年宋濯所传授的如出一辙。姚蓁怔忪片刻,安慰自己,自己毕竟曾为宋濯的学生,理念相同,无可避免。然而回望往昔,她惊觉宋濯的言行渗透在她的思想里,无微不至地影响着她,如同在她的脑中烙下极其深刻的印记。姚蓁忽地有些心乱。新春之后,没过多久,便是正月十五上元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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