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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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截枯枝就从他太阳穴处贯穿而出了。他被埋到了雪里,他拼了命地把身上的雪扒下去,几个兵士拼了命地把他往上拉。余采晟摔得眼冒金星,黑漆漆的雪夜里,他颤着手扒开自己的盔甲袍衫往里看,却见小世子抬抬头,眨着润亮的眼睛冲他看,他一笑,小世子也跟着笑,伸胳膊去摸他眉毛上的雪粒子,一嫌冷,又嘤嘤呜呜地把胳膊收回去了。一路上,他叮嘱小世子别出声,小世子就真没出声,窝在他心口里,动也不多动。山路多颠簸,才几个月大的小世子却能那么乖。余采晟拔了扎在腿肚子里的枯枝,戴好盔帽翻身上马,继续领人夜间转移。可才又顺着山路行到平地不过半个时辰,眼看再有几十里路就能到庆来镇了,却有乌压压几队鞑靼凶兵截杀。他们的人里出了叛徒,叛徒向鞑靼透露了江元帅在那夜的几乎所有安排,包括守城中手无寸铁的百姓们的去向。余采晟那一行只有三百兵士,其中有百来人都是才十几二十岁头回上战场的少年,而对方足有千人,且各个手持弯刀。哀嚎遍野,血淌雪山,兵士们既要护百姓,又要护他和他怀里的小世子。余采晟被弯刀劈脸砍来,长□□胸而过,他吐着血,血与呼呼风雪皆糊在眼前。鞑靼手持火炬,拿长枪勾出了他护在心窝的小小襁褓,猛掷于雪地之上,以剑而刺。一直到最后,余采晟都没听见小世子哭一声。这孩子太乖了。太乖了。等他再醒来时,已经是大半个月后了。江元帅率领将士们反攻,夺回了守城,那夜未被掳走却已家破人亡的百姓们也回来了。余采晟短暂地忘记了那夜发生的事,他身上的伤都好得差不多了,连胸口的刺穿伤也都已愈合,唯有脸上那道丑陋可怖的刀伤始终没好。余采晟以为自己只是随江元帅夜袭鞑靼时受了重伤,竟以为那是功勋,医者要给他缝伤,他那时太想娶个北地的漂亮媳妇儿了,不肯被缝丑了,甚至自己去练针技。等他缝完了,去营帐里找江元帅,想找小世子抱抱,忐忑地想这张长了丑疤的脸他还会不会愿意贴,却看见了那只小小的棺材。江元帅说,找到他的地方,没能找到小世子,只找到了那只破碎的金锁和凝干了血迹的襁褓。他们沿着痕迹一路找一路找,不知找了多远,才断断续续地从雪里找出一截胳膊、一截小腿。连内脏都找不全了,残肢上有野兽的齿痕。北地的野兽冬天找不到吃的,刨新坟的都有,何况是吃血还没流尽的婴孩。余采晟不相信,他扒开小棺材去看,是那枚锁,是那块襁褓,胳膊是,腿是,连那会握成拳挥在他脸上为他擦雪的小手也是……余采晟终于想起那夜,伏跪在地,长久未起。

从那以后,江元帅又变得不爱笑了。江家军伤亡惨重,没了小世子后,士气一片低迷。江元帅宽慰大家,说孩子没了,还可以再生。没多久,江夫人再度有孕,内妇们看着她尖尖的肚子,都连道恭喜,说这胎一定又是个男娃娃。江元帅和江夫人脸上的笑容仍然没有多起来。孩子出生那天,江家军众人都在紧张着。余采晟一直躲着没去看,百日那天,江元帅也未多加庆祝,只在营帐内置了席面,把他喊了过去,对他说,看看,小世子回来了。余采晟去抱孩子,轻轻软软的,弱得像小猫崽子。这孩子长得并不像江夫人,长得像江元帅。笑得时候像,不笑得时候也像。人一抱他就哭,人一碰他就皱眉毛,那眉毛很淡。余采晟不愿意唤他小世子。军中人都不愿意。即便江元帅和江夫人刻意想忘去一年前死在雪地里的那个小世子,却没人能真的忘记。江元帅最终也妥协了,说等孩子长大二十弱冠了,再为他请封世子吧。余采晟在军中浑浑度日,满身的伤让他也没办法再骑马打仗了。终于有了一个机会,他随着一些残弱老将们从北地回到了京城。他本就是被老安国公收留的孤儿,素来无牵无挂,到了京城后,江元帅的旧友老定国侯与辛指挥使收他到北镇抚司的后厨干做饭的活计去了。余采晟其实根本不会做饭,要么咸了,要么淡了,要么夹着生。他不想再做了,辛指挥使对他说,好好活着,把日子过好,就算为小世子祈福了。余采晟去过很多道观、寺庙,好多人跟他说,小世子是天上的小神仙下来历劫的,现在回去了,一定能无忧无虑。余采晟把所有的钱都捐给了道观和寺庙。可他连为小世子偷偷立一块牌位都不敢。小世子那么乖、那么乖,他不让他出声,他到死时也没喊出一声。他却没有护好他,他一生都愧对他。江霖轻叹一声,把余采晟从地上扶了起来,拍拍他身上落的灰,与他一起看向那两座新坟。“都过去了。那孩子听话,转世投胎,肯定能投个好人家,不用跟着咱们打打杀杀,一辈子不得安宁。”“小世子,是小神仙,”余采晟紧咬着牙忍泪,“千万别再犯错,下来受苦了。”“都过去了。”江霖略微移开视线,让他往不远处的长亭看,江炽正给江夫人喂水喝,“炽儿如今很好,虽然刚出生的时候,敏儿因为身子亏损得厉害,也把他生得弱了,经我这些年亲自教导,瞧瞧,也是能独当一面的男子汉了。”余采晟看了看,勉强笑笑:“小将军很好,随了元帅。”江霖再度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余采晟摇头:“我想守着老夫人和小世子。”“又不是刚下葬,只是迁坟。小余啊,把从前的事都放下吧,人总归要往前看。”余采晟久久未语。江霖见他依然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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