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2 / 2)
得陈宝音捶他:“你等着,回家我就告诉娘。”“你这么大了咋还告状呢?”陈二郎拍开她的手。“那我告诉二嫂。”陈宝音哼了一声,把手收回手筒里。
陈二郎笑了一声,扬鞭子:“驾——”车子走到镇上时,天已经发白了。他们走到市集上,找了个空位,把摊子支起来。陶罐里煮着大骨头汤,文火煨着,慢慢的香气就飘出去了。左边是个卖菜的,右边是个卖柴的,不时往这边看。面是提前煮好的,揉得筋道,不怕黏糊。车板上摆开一只只碗,面条按照大小碗放进去,撒上切好的肘子肉,还有青白相间的小葱。“哟,咋卖啊?”卖柴的大叔先开口了。陈大郎转身过去,回答道:“小碗八文,大碗十文。”“你们这肉切得够薄的。”大叔眼神好,瞄了几眼说道。陈大郎抿紧嘴唇:“嗯。”倒是陈二郎笑了一声,说道:“是吧?我嫂子的刀工一绝,面揉得也筋道,咬一口下去,弹牙!您来一碗尝尝?”“来一大碗。”卖柴的大叔说道,掏出钱袋子,数着铜钱,“不要肉是啥价儿?”愣了一下,陈二郎没敢答,看向宝丫儿。陈宝音却没说话,而是看着大哥大嫂。陈大郎便想说,这面是加肉卖的,不加肉不卖。就听钱碧荷温声细语地开口了:“素面大碗是五文钱。您来一碗?”她穿着干净的衣裳,头发挽得整整齐齐,温声细语的开口,倒让大叔不好意思起来了。又数出五文钱,一共十文钱递过去:“咱就问问,咱要加肉的,咱砍柴,不吃肉能有力气?”钱碧荷笑了笑,从瓦罐里舀出两勺热汤,浇进碗里,又给他切了两片肉,说道:“您是咱 算账“好吃不?”陈二郎问, “滋味儿咋样?您吃得惯不?”大叔从碗沿上瞅了他一眼,没应声,呼噜噜把一大碗面条都吃完,才一抹嘴, 把碗筷递还回去:“头一回做买卖吧?”陈二郎笑着道:“您老看出来了。”大叔“嗐”了一声, 说道:“瞧你们紧张的,我一个人吃饭, 你们八只眼睛盯着我。”几人便笑。大叔又道:“滋味儿不错, 面也揉得好,放下心。”听到大叔这么说, 几人同时松了口气,尤其是陈大郎, 吐气的声音太明显了, 惹得大叔指着他道:“不是我说,你啊,你面嫩, 白长个大个儿, 连句话都不会说。”陈大郎窘得手都不知道往哪放,只能道:“是,是, 您说得是。”作为他的兄弟,陈二郎看不过去, 笑呵呵道:“我大哥口笨, 不像我, 但他做事踏实啊, 一是一, 二是二, 又本分又实在。您刚吃那面,筋道不?就是我大哥揉的!”大叔道:“你刚不是说,那是你嫂子揉的吗?”陈二郎便哈哈一笑,说道:“他们是夫妻,谁揉不都一样吗?夫妻一体,是不是?”他这么无赖,大叔指指他,笑道:“你这个嘴皮子,像是做买卖的。”陈二郎最喜欢跟人闲磕牙,见这位大叔愿意说话,就玩笑道:“我?我这人滑头,您刚吃那肉,知道为啥切的薄不?我出的主意!”逗得大叔抽出一根柴,就要抽他:“好啊你小子!”这么说闹着,旁边买菜的阿婆便道:“给我也来一碗。要小碗,不要肉。”“好嘞。”陈二郎手脚麻利,去车板上挑了一小碗面,然后看了钱碧荷一眼。钱碧荷捞起勺子,往碗里浇汤,细声细气地道:“凑到一块儿,便是缘分,这碗只收您的面钱。”面钱是三文钱。阿婆接过碗,先喝了一口汤,老褶下面的浑浊眼睛里有些满意。她刚才就闻见了,是大骨头熬的汤呢。一连喝了几口,才道:“我用菜和你们换,成不?”陈二郎愣了一下。其他人也愣住了,陈大郎下意识去看阿婆摊上的菜。冻白菜,萝卜,豌豆,品相不是多好,但抵面钱还是能抵的。只是,这不太吉利,他们连肉都送了,就是图个开门红,顺顺利利来着。“那不成。”仍是钱碧荷开口道,“这些菜,咱们家也有。”阿婆不紧不慢地吃着面,终于吃完了,一滴汤都不剩,才道:“那你们等等,等我卖完了,就给你们钱。”一共三文钱,还白送了三片肉,这阿婆……陈二郎当时就有些急,觉得这阿婆倚老卖老,但钱碧荷拦住了他,小声说:“以和为贵。”然后看向阿婆,仍旧好声好气的,“那成,咱们等着您。”她不急吗?她也急。但她得沉住气,这是她要做的买卖,如果连她都急了,还怎么压住场子,让家里人相信,她能做好吃食买卖?至于宝丫儿,钱碧荷不想什么都让她帮忙。宝丫儿只有一个人,而且还是个小姑娘,事事依靠她,钱碧荷觉得丢人。她忍着脸上的热度,捏着勺子,站在摊位前,吆喝起来:“吃汤面嘞!香喷喷的汤面嘞!有肉有面,好吃不贵嘞!”陈二郎紧跟在后面,也扯开嗓门喊起来:“尝一尝,看一看,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八文钱,您买不了吃亏,您买不了上当……”陈宝音在一旁好笑,二哥这嘴皮子,真是溜。腔调也好,又亮又清,叫人听着真切。再看一旁,陈大郎大概觉得自己没用,便去守着锅灶。陶罐里的骨头汤少了些,他重新往里面加了一瓢水,接着熬。街上的行人越来越多了,镇上跟村里不同,村里人紧紧攥着难得赚到的一点点钱,舍不得花。镇上的人们,很多愿意出来买吃食。烧饼,馄饨,包子,馒头,豆花……吆喝声此起彼伏。钱碧荷已经喊累了,坐在一旁歇息。陈二郎刚打开嗓子似的,曲折昂扬,一声又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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