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 / 2)
着笑意。
沈青棠忍不住笑了,感觉鲜少能看到事事规矩的他,还有这么别样的一面。说实在,还能和他这样坐在一起吃饭,她是真的觉得安心和满足。可是,赵宁中毒一事就像挥之不去的迷障,时刻都在她心底流连徘徊,她便是不愿面对,也无法不想起。一思量到他们现下可能只是暂时的安定,她就又恍若淋了一盆冷水,从不真切的欢喜里,立刻坠入患得患失的担忧之中了。“魏公子,我跟你说一件很奇怪的事。”她微微皱起眉,声音听起来有些为难和苦恼,好像在纠结该怎么对他说。魏珩以为又是乡邻里的什么琐事,轻笑了一声,随口道:“比豉汁拌萝卜还奇怪么?”“你又拿我寻玩笑。”女孩嗔笑着扁了扁嘴,可那愁眉苦脸的表情却不像是假的。少年面上的笑意渐渐褪了去,他搁下筷子,正色问:“怎么了?” 擦眼泪沈青棠深吸一口气,酝酿了好久才说,“我今天,不是给赵家那个孩子把脉了嘛,可是……他中的毒,居然跟你是一样的?”闻言,魏珩的神色僵了一瞬,但很快,所有波澜又都消失在了那深不见底的瞳孔之中,“不是说被蛇咬了么?”“不不不,”沈青棠连连摇头,“那是赵大哥没说清楚。”魏珩凝神沉吟了片刻,问:“这赵家共有几口人,做的什么营生?”沈青棠忙答:“他们家就三口人,只有赵铁匠和他两个儿子,这回中毒的是小儿子赵宁。”“他们家祖辈做的都是铁匠的营生,好像是去年这个时候吧,和其他铁匠还合伙开了个铁作坊,听说赚了不少钱呢。”沈青棠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而魏珩暗自回味着“铁匠”这二字,眼底倒是莫名闪过了一丝复杂的笑意。“可是,这个很奇怪。”女孩忽然开口,十分想不通地将下巴搁在筷子顶上,“照理说,这种生猛的毒相当罕见,而且也不像是出自中原,没理由会这么巧的呀。除非……”“除非什么?”魏珩抬眼看她,忽然倒想听听她是怎么想的。“除非,”沈青棠小心压低了声音,紧张兮兮地说出了自己的看法,“你们都结上了同一个仇家。”可下一秒,她就又泄气了,“还是有点儿奇怪。那个孩子和你不同,他中的剂量比你轻很多,看着不像是要置于死地的。反正换作是我的话就不会用这样烈的毒,太大材小用了。”魏珩被她这率真的话引得有些发笑。“而且我听赵大哥说,附近的大夫都推脱不给医治,连镇上的药材也断了补给,这不就是在吊着人的命么?也不知道他们是结了什么梁子,我在那儿也没敢多问。”沈青棠垂着眉,托着脑袋思索着,一脸愁云。不知想到了什么,她又担心地问:“哎,像你们这样的私仇私怨,是不是捅到官府去也没人管呀?你那个还是祖上的积怨,应该也不太好对簿公堂吧?”少年原本正在深思着,听她滔滔不绝地分析了这么多,禁不住失笑了一声,“姑娘的见解倒还不少?”“我……”沈青棠一时无言,担心得一把搭上了他的手,“我在同你说性命攸关的大事呢,你怎么还笑得出来呀?”“我这一路上可都在想,万一那些人就是杀人如麻的疯子,万一他们还藏在村子里,没有捞到你的尸体或者其他什么,要来对你赶尽杀绝可怎么办呀?”女孩说得一口气没停,慌里慌张的,一双杏眸还在烛火下泛起了粼光,看着既脆弱又招人心疼。对上她的视线时,魏珩心里竟没来由的生出了几丝不忍来,感觉还是更喜欢她平日天真无忧,含嗔带笑的模样。不知是不是夏夜太过闷热,手背上温软的触感竟灼得有些发烫,教人无法不介怀。少年瞥了一眼这只小巧细腻的手,又抬眸看了看这个心地善良的小姑娘,忽的笑了:“真到了那时,那就请姑娘咬定从未曾见过在下,在下也誓不会连累姑娘。”他不动声色地抽回了手,模样看起来似乎是在开玩笑,但又像是真的对生死没什么所谓。可沈青棠就有大所谓了。偏生魏珩还没注意到不对,依旧神色如常地就着白粥吃了口丝瓜。然后,他就听到了几下略有些突兀的吸鼻子声。觉察到异样的少年抬头一看,女孩的眼眶竟早已泛了一圈红。她紧咬着嘴唇,极力隐忍,几滴泪水像掉了线的珠子一样,次第滑落,直杀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你……”魏珩一时哑然,连本想伸出去阻止她的手都微微滞住了。沈青棠紧抿着嘴唇,别开视线,有些委屈地用手背抹去了眼尾的泪水。从未有过的无力感,此刻如灭顶的潮水般直将她凐没了一空。魏珩的一句从未见过,让她意识到,她没法再自欺欺人了。大敌当前,连赵铁匠那样殷实的人家都只能任人宰割,甚至寻官府也没用,那他们这样手无寸铁又贫寒的,就只能是坐以待毙了么?可眼前的人是她在孤苦的日子里,好不容易寻来可以相互扶持,相依相伴的。而且她昨夜还整宿未眠,花费了好大气力才将他救活。她不想让他就这样成了别人的手下亡魂,不想让所有的努力都付水东流,不想让所有的期待全部落空。“我们……可怎么办呀。”她噙着泪花,酝酿了许久,才无助地问出了这样一句话,泪水氤氲了眼眶,她一下又一下地哽咽着,“就只能……只能等着他们来害你了么?”变了音扬上去的哭腔,就像软绵绵的拳,不知砸在了谁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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