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 / 2)
锁和木步摇倒没什么稀奇,可视线触及到那支八宝金簪时,魏珩神色微变,眼睑顿时压得狭长了些。这簪子,他瞧着倒是眼熟得很。若记得不岔,早年母亲被禁足在厢房时,父亲似乎,便是拿着这样的簪子来取她欢心的。听说是西洋来贸,琳琅珠玉,数不胜收,先帝大悦,便赏了些许给当朝重臣。他记得父亲前来厢房献宝时,那种志得意满的神情,也记得母亲冷脸将金簪掷出门外时,那种令人心惊的嗔叱声。当时他本坐在门廊外,诵读诗书与母亲听,这出突来的争执吓得他惶然失措,什么词句都忘了干干净净,只将门口那富丽的金簪深深烙在了脑海里……可如此稀罕贵重的簪子,又怎会出现在了这样清贫简陋的草堂里?正深思着,忽然,一阵哒哒哒的脚步声从内室里传了出来,分外急促。魏珩忙扣好铜匣,关好抽屉,在敛起神色转过头的一刹那,恰巧与仓皇跑出来的女孩对视了一眼。沈青棠慌得小口喘着气,见到魏珩就在眼前,满面吃惊,眸光霎时亮了,“魏……”一睁眼发现自己脑袋断了片一样躺在家里,可身边却空荡荡的,没有魏珩的踪影。一个接一个的疑问将她拉入了恐慌的深渊:他人去哪儿了?林子烧了么?他安全逃掉了么?是不是相识的村民把她带了回来,但是官兵却没有放过他?所有不断发酵的揣测、心慌,都在看到少年的一刻,戛然而止,蓦地消散了。劫后余生的不敢置信、后怕与欣喜全部交杂在心间,她鼻头一酸,也不待多想,立即提着衣裙跑过去,如一团白色的棉花软软扑到了魏珩的怀里。这一抱是少年没预料到的,慌然失措间,他不禁被扑得向后退了一两步,腰背僵得挺直,整个靠在了妆台的桌沿上。怀中的人窸窣抱了他一阵,似是确认了他是活生生的,又仰起头看他,哗啦啦的眼泪瞬间冒出来了,“你没事吧?我们是怎么回来的呀?”魏珩干笑了一下,正打算说出预先编好的套话,谁知怀里的小哭包还不等他回答,又惨兮兮地抽噎道:“刚刚醒来没看到你,我吓死了我,我还以为、还以为……”话说到一半,又一头扎到他怀里猛哭了起来。魏珩:“……”素来心比铁硬的少年,原地僵了片刻,好半晌才在嘴角绽开了一丝戏谑的笑意。他还真是没见过,有谁像她一样这么爱哭的。魏珩轻咳了一声,有一下没一下地拍了拍她的背,仿佛她的后背是一团灼热的火,多停一分就会烫手。“姑娘不必如此伤怀,官兵一事已有了断,听闻他们寻错了人,仅是个误会,说开了便放我们回来了。”他温声安慰道。“不过这屋内被他们搜过一阵,已有些乱了,我方才是在这整理,并未被怎么样,你放心就是。”沈青棠吸了吸鼻子,哭得跟小花猫一样看着他,“……真的嘛,那他们不来了?”“嗯。”魏珩肯定地颔首,说得面不红心不跳,“在下几时骗过姑娘?”他行事说话一向如此从容淡定,沈青棠没理由不信他。“好吧。”她哽咽了两声,见他胸前的衣领被自己的泪水浸湿了一片,又忍不住问,“你这衣服哪儿来的呀?我们家没这样的啊。”“哦,这是一位义兄见在下困窘,特地施赠的。”魏珩拢了拢衣襟,打算试着慢慢推开贴在身上的人。谁知才稍微动了两下,那团软棉花又密不透风地黏上来了,带着哭腔嘟囔道,“那我们改天得带些东西,去好好谢谢人家啊。”“……”脑海里闪出了高简那张嬉笑欠揍的脸孔后,魏珩生硬地笑了一下,道,“那倒也不必,这位兄台生平最喜行侠仗义,行善举从不留名,还是不要去打扰人家的好。”“嗯。”毛茸茸的小脑袋埋在他怀里蹭了蹭,意思是在点头,她听到了。夏日本就闷热,知了在树枝上传来了一声又一声的长鸣,显得午后的时间流淌得格外缓慢。虽然小姑娘身上的花果清香格外好闻,可她就一直这么贴着,被她哭过的地方还一片湿热,灼着皮肉,实在是不得不教人胸口发闷,心烦意乱。“沈姑娘,”他按住她的肩膀,轻笑了一声,缓缓推开了她,“要不,先整理一下屋子?”沈青棠抬起头,见他面色苍白,神情有些不对劲,氤氲着泪雾的眸子顿时清朗了起来,“……你是不是不舒服啊?”被她这么一问,魏珩才感觉身子确实是稍有些无力,不过扛住也并不是问题,正打算要开口说无事时,沈青棠却抢先上手扒拉起了他的衣领。“你的伤给我看看,是不是发炎了?”作者有话说:今天也在恨魏大人是块木头呀 会心疼她这手伸来得猝不及防,魏珩下意识护住衣领,笑了笑,有些僵硬地避开了她的触碰,“哦,没什么事,我处理过了。”且不说旧伤未愈,新伤又添,若是教她看到了,只怕又要徒增解释。更主要的是,经年独处至今,他向来没有与外人亲密接触的习惯。何况近几次她有意无意地靠近他,总是会引得他有些心绪烦乱。他并不喜欢那样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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