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1 / 3)
晏安宁却只是微微地笑,稚嫩娇美的面孔上神情淡淡的,似是不经意地正好捋了捋头发,避开了成氏的手。“原来是成姨娘啊。”她上下地打量了成氏一眼,语气有些意外:“多年不见,家里没有个打理中馈的人,您瞧着倒是憔悴了不少。”成氏的笑容一下子就僵在了脸上。好不容易被安抚下来的晏婉宁顿时炸了,怒目而视道:“晏安宁,你装什么糊涂!我娘早就是爹爹明媒正娶的正头夫人了,论理,你也要唤她一声母亲的,你怎么敢这样折辱她?”晏安宁脸上的笑容却是越发平静了。“哦,这样吗?”她笑看了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一眼,眸光又缓缓移到脸色难看的成氏面上,问:“父亲将您的名字写进族谱了?我还以为,这事儿有点难办呢。”闻言,成氏却是心头一跳,脸上似是被继女奚落而出现的委屈神色顿时一扫而空,转为惊疑不定的愕然惶恐。“姑娘可算是回来了……”一名头上夹杂着数根银丝的老妇人在堂下怔愣望着那一举一动自带风流意味的美人儿片刻,顿时未语泪先流,艰难地道出这一句,便拿帕子掩面而泣,半晌都难自抑。晏安宁命婢女扶她起来在罗汉床上坐下,眸光里也颇有几分复杂意味。此人是从前服侍在她母亲身边的贴身妈妈郑氏,听闻这些年来因在成氏入府时对她发难过,屡遭成氏为难,她远水救不了近火,从前亦是近乡情怯不敢轻易踏足江陵,便也只能年年派人送些银两过来贴布郑妈妈一家。原以为拿着那些银子她定然已经想法子脱了奴籍离开晏家了,却不意方才马车进大门时正好遇见了出门采买的郑妈妈。世家大族中,管着采买之事的无一不是肥差,晏家亦是如此。被成氏视为眼中钉的郑妈妈居然能领了这个差事,晏安宁其实是有些意外的,不过方才她听闻晏婉宁在家里大摆宴席,忙着去看看情形,倒没有空同郑妈妈谈这些。郑妈妈接过招儿绞好的帕子擦了一把脸,亦是颇为感慨:“瞧招儿这丫头,从前在家里瘦得像个竹竿子,如今跟着姑娘您在京城待了几年,倒是面色红润,皮肤又白又细腻,若是外头那些人瞧了,也要以为是家里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姑娘呢。”招儿听了,就笑嗔道:“郑妈妈,您这是夸我好看呢,还是骂我又懒又馋,只吃不干活呢?”招儿是晏家的家生子,打小就跟着晏安宁,只是家里上头还有两个哥哥,从前在晏家时,月例银子一文钱也落不到自己手上,晏安宁的母亲江氏那时连自己的事情都自顾不暇,就更没心思管女儿身边的小丫鬟了。倒是后来这房人跟着晏安宁去了顾家,一家子里只有招儿和她爹领了正经的差事,晏安宁一日日长大,性子又是外柔内刚的,他们丝毫不敢得罪,招儿的日子才渐渐好过起来。郑妈妈也算是看着招儿长大的,闻言便亲昵地揉了揉她的头,笑:“你这鬼精!”招儿笑眯眯的,心里也有些感慨。从前在晏家的时候,郑妈妈是她眼里最严厉的管事妈妈了。做错了事情,太太或许都不会说什么,可郑妈妈眼里却是容不得半点沙子的。当年成氏刚进府的时候,也是郑妈妈丝毫不理会老爷的态度,将那成氏骂得狗血喷头,没少给她立规矩。或许也正是因为如此,成氏才会这么多年都怀恨在心。纵观郑妈妈如今的脾性,倒像是被成氏折磨得圆滑了不少。招儿有些怜悯,但亦有一线疑窦——她们到底算是孤身回了江陵,家里没有几个能信得过的,倘若连这郑妈妈都被成氏收买了,充作眼线留在她们身边,对姑娘就太不利了。纵有从前的情分在,但涉及晏安宁,大大咧咧的招儿也不免存了些警惕戒备。“说起来,妈妈您是怎么当上大厨房的采买的?”……“原来是那个姓郑的老虔婆!”晏家正房,晏婉宁坐在母亲房里的铜镜前,面色阴沉如水,屋子里的下人闻言顷刻间也跪了一地。这位婉姑娘从来都不是个性情温和的,动辄打骂下人是常有的事,只不过这种事成氏掩盖得好,才没传出什么不好的名声。眼瞧着这位主子在气头上,一时便再无人敢上前服侍了。成氏习以为常地走上前去摸了摸女儿的头发,柔声道:“婉儿,何必同那下作人置气?”她并未觉得女儿如此有什么不对。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唯有上位者,才能不看别人的眼色由着自己的性子来。她好不容易才爬到如今的位置上,她生下的一双儿女自该高高在上,打杀一些低贱的下人,也无关紧要。但余光落在铜镜里的自己身上,成氏却微怔,不由伸出手抚了抚眼角生出的细纹,耳边又响起了方才晏安宁说的话。管理一家中馈原就不是她擅长的,这些年来,为家事cao劳的确废了她不少功夫……是以,即便是她用了最名贵的养颜膏,但仍旧掩盖不住细微的马脚。从前,她在乐坊中也是风华绝代的人物,没想到今日见到江氏的女儿,听她一席话,倒生出些自惭形秽之感了。“娘,我只是不明白,郑妈妈那贱婢多年吃我们的喝我们的,怎么还一心想着外人?若不是娘您大度,她哪里能在府里管采买?”成氏笑意微凝,只觉得心里更堵得慌了。她恨毒了郑氏那死老婆子,哪里会贤良到提拔她去那等肥差上去?早些年她被自己差遣到马厩喂马,只等着她出什么差错便将她赶出晏家的,谁知道就是这样还能让她碰见了老爷,不知进了什么谗言,没多久就被调到了外院,又过了些时日,更是摇身一变成了大厨房的采买管事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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