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 / 4)
衡并未表现出半点为难,反而泰然笑道:“佟伯父,实不相瞒,晚辈近些日子听到好些官家对国子监太学之弊的慨叹。能传至天听的事,不是大事就是积弊已久,晚辈再不才也是为人兄者,只盼望弟弟能静心修学不负寒窗,于此事上自然当有抉择。”说实话,他的好些消息都是从佟师沛那来的,佟师沛也是刚入官场的毛头小子,他的消息不都是自自己亲爹这里来得么?出于礼尚往来,人家连国家好些秘辛都告诉你了,你若是实话都不讲也没有必要来求人。更何况,以佟家消息这样灵通,皇上又对学政之事不满已久,说不定在佟大人致仕前还俩人面对面探讨过这个问题,就算没有,想必也有其他渠道知晓,何必刻意欺瞒?他并非为私事便一味谄媚,更不是要攀附权贵,佟师沛多番襄助佟伯父更是曾救过他一次,即便此事不成,就当这个实话是往来相回卓思衡也问心无愧。佟铎依旧是一派慈爱的长辈神情,平缓说道:“的确,官学的弊端几年前便听官家在朝堂谈及多次,只是近些年南方屡有灾情,漕运才整饬过,其余诸事都只好放一放。你有这样的担忧,可见是真的为兄为父了。”卓思衡不敢抱有此事已成的希望,他只等待佟伯父最后的首肯。“不过老夫还有一问……”佟铎似乎还是对此次谈话意犹未尽,忽然道:“若命你整顿官学,你当如何作为?”卓思衡万万没想到,给弟弟找学校,他还得考试。这跟答策论有什么区别?措辞需要的脑筋一根儿都不会少。唯一的不同是,这道题他已经有了答案。当初在御前听到此事,卓思衡便于心模拟解决方案,只是他不是学政口的官吏,对个中细节知之甚少,单从几位大人及皇上口中了解的内情终究有限,如果真的实施还得亲自搞一番基层调查才合理。因此,他并不觉得自己当时的想法是万全之策,不过是一时锻炼脑力的小自测,许多想法只有理论支撑没有实际cao作空间。但眼下正是需要不这么完美、但是听起来是他认真想过的答案。卓思衡沉吟之际,佟铎已饮了口茶,和颜悦色道:“你如今御前奔忙,小心谨慎些是对的,不过你我此番论述不涉及我朝机要军情或是施政根基,不过是絮语几句,老夫也只是想听听后生晚辈的高见。实在无需太过紧张。”卓思衡哪是紧张,这种突然袭击的遭遇战总得给他一小会儿整理思路,才过去十秒就让他交卷,皇上都没这么严苛!不过卓思衡心念顿闪,可能当臣下的确实要比皇上脑子转得快点,佟老大人焉知不是这样锻炼出来的。好在他已想好如何准确且克制表达自己的意见,谦虚笑道:“那晚辈就拙言献丑了。”佟铎也很配合地撂下茶盏,好整以暇。“国子监太学为三者子弟而设:官宦、世家、贵戚。然而其实从设立当初,这个制度与另一个制度有着致命的矛盾。”卓思衡正色不笑说话时有种天然的严肃感,即便声音仍是清澈透亮的,“那就是恩荫。”佟铎静听此言面色沉静如水,唯独眉峰有极细微的浮动。“三者子弟皆可恩荫入仕,若家中少些督促,自然无需勤苦便手可摘星辰,虽然恩荫的品阶不如进士出身,但仍可位极人臣。既然如此,他们又何须在国子监太学寒窗苦读?”“依卓侍诏的意思,恩荫是否该免去才对?”佟铎笑着问道。卓思衡心里想的是您老别给我挖坑,脸上则展开笑颜:“不可,恩荫祖制极是得当,所恩所荫也皆是该泽之人。废去便是自断一臂。”本朝恩荫的规矩很简单,有爵位的人家、四品以上官吏、皇上特批的先进典型以及自己家亲戚,这几种人家的孩子都可以享受无需科举便能做官的优待,虽然这种官的可选范围和晋升空间都小了很多,然而却实打实是一种真正意义上的捷径。这是政权笼络统治阶级最重要的手段,是稳固人心的基本国策,是封建王朝统治的一个底层逻辑,绝对不能废止。佟铎当然知道卓思衡所说的自断一臂是什么意思,只是这种话不必明说,他点头示意卓思衡继续说下去便是。“恩荫不能废,国子监太学也是国之学政学风的旌旗,二者矛盾,但并非不能共存,若要国子监太学可以真正发挥设立之初的作用,我其实也未有稳妥且切实的谋断,只有个自己心里一想一过的办法。佟伯父是方则兄的父亲,我便不将您当做外人,还望不要笑我见识浅薄。”卓思衡谦和得不卑不亢,而后才说自己真正的想法,“那便是将国子监太学对所有学子开放。”此话说得可是很有冲击力,连始终稳如泰山的佟铎的都微有一滞,凝聚目光在卓思衡脸上,等他说下去。“先将国子监太学生源两分——也不一定就是等分,这个分法实在难想,便只是个意思。我想可以在国子监和太学进行每年两次小试,一次由原本没有入学资格的学子们参加,合格者便能入学,他们占一分生源。剩下的一分则由原本有资格的官宦贵胄亲眷参加考试后合格者入。二者共同在国子监太学读书,一则那些早就指望恩荫的门来,我写一封荐书送至熊崖书院,我与院长还有一点交情,以后你家弟弟便去此处进学……哦对了,你可知道熊崖书院?”卓思衡特别诚实地摇摇头。他真的不知道。佟铎的此次大笑里有一层长辈对晚辈慈爱的意味,说道:“让我那儿子讲给你听,他就是在那里读出来的,你看,连他这般顽劣的小子都能教成进士,你弟弟如若上进,定然是有他自己进益的。”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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